《時光之硯》臉書專頁【100天推薦100部電影】計畫 http://0rz.tw/FsuCM
085.《愛在黎明破曉時（Before Sunrise）》/ 1995
在那間咖啡廳裡，他們玩起了「打電話給朋友」的遊戲，隔著想像的話筒，
偷偷把真心話說給對方聽。席琳招認：「其實在火車上聊沒多久，當他說起那個
小男孩在彩虹裡看見奶奶的故事，我就準備好跟他下車了。我中了他的圈套！」
而傑西則是坦白：「她真的好聰明！她好熱情，也好漂亮，而我實在對自己沒什
麼信心……」
這麼多年後再看《愛在黎明破曉時》，在無限的熟悉中，我發現我開始注意
一些不起眼的小細節。譬如，一開始兩人對彼此搭訕的猶豫，譬如後來玩遊戲機
的時候席琳的投入（還忍不住罵髒話），那是徹底放下心防了；譬如剛到不久的
公車上，席琳說著話而傑西去撥她的頭髮，讓人想起多年後計程車裡角色對調的
一幕；譬如說出第一句法語的傑西，馬上被席琳糾正發音，那當下，席琳歉歉地
笑了——而看到這我再次難以招架地被電暈，她真的好可愛啊！
我還注意到它的「純粹」。不只是我一直以來形容的「說不完的話」，還包
括這部片沒用什麼情節、什麼起承轉合去推動兩人的認識過程，他們就真的是閒
晃、閒聊，殺時間、到處走，然後越來越熟，越來越有好感。如此而已。
所以——寫到這我突然想到，這邊的讀者應該沒有人沒看過《愛在黎明破曉
時》吧？（萬一沒看過那你真是太幸運了，你的生命還有一次被徹底改寫的機會。
快去看！）——我更加確信這十八年來，之所以沒有第二部片能取代它在你我心
中的位置，是因為它講出了終極的真理：愛情，真正的模樣，就是兩個人因為他
們原本的樣子而吸引彼此。不是因為他們做了什麼，或擁有什麼，或共同經歷了
什麼——這些都是加分，也都是人生，但是真正的核心是在毫無加料的情況下，
依然相處得津津有味。這才能抵抗全世界。
有趣的是，現在的我再重看，發現自己也分裂成兩個自己了：一半以「尋找
真愛紀錄片」的角度在看這故事，好奇／揣摩／分析／學習著他們是怎麼辦到的，
究竟是如何一步步地攻佔彼此的領地、拉近距離？記得對話開始沒多久，席琳提
到了她奶奶在布達佩斯，傑西隨即問「哦？那她好嗎？」而一邊回答「嗯她很好」
的席琳一邊忍不住笑了，這是多麼妙又多麼熟悉的初識的滋味呀？
然另一半的我，畢竟有個看穿愛情糖衣的雷達在響著，警告著自己：所有愛
情片中的男女主角都是幸運的。就先不說這是一對俊男美女（否則一開始的好感
根本不會成立），我更想提的是前面說的「毫無掩飾的自己」：傑西和席琳剛認
識，就敢於／就毫無顧忌於／就非常自在地和彼此聊深入內心的想法，袒露那部
分稜角堅硬的，或脆弱的，或抽離的，或憤世嫉俗的自己。
這是這些年來我常做的事。卻漸漸地發現：這樣直接地端出自己到對方面前，
很多時候不是好主意。但他們兩人就是如此，而且一拍即合。這是夢幻，更是幸
運。
不過，重看第N次的我還是要說：這些年，以及這些理性，還是沒有擊垮我的
信仰的。我還是嚮往，我還是願意等，等這樣的毫無矯飾的契合。在那之前我只
能做足準備，讓自己豐富，而且真誠。畢竟席琳不是說了嗎？「我們一生中所做
的每一件事，不都是為了要讓自己被多愛一點？」她還說了：「唯有當我徹底地
認識一個人之後，我才可能真正地愛上他。」
最後我要重提一場戲。那天晚上在那座海上餐廳，兩人終於第一次碰觸「要
不要再見面」的話題，而在一陣慌亂／欲言又止／口是心非之後，席琳說了：「
我們還是當個理性的成年人吧！別寄望不切實際的幻想了。」為了不讓拖長的時
間帶來感情必然的幻滅，兩人達成共識：僅此一夜，讓它因此而特別。
當然，這樣的逞強在第二天早上被打破了，你我都記得。但我更想說的是：
九年後的他們再次談起這件事，當傑西帶點悵然地問：「究竟為何，當初我們沒
有交換電話號碼？到底那時候我們在想什麼啊？」而席琳回答：「大概當你年輕
的時候，總以為未來的人生中還會遇見許多人，還會碰到很多能跟你互相連結的、
真正溝通的對方。要等到年歲漸長後，你才會發現那僅僅是屈指可數的。」
那樣真正地溝通，那樣的連結，那樣地輕易就拉到這麼近的距離，一生中只
會發生幾次。而一旦遇見了，請一定要好好把握，如黎明破曉時的瞬刻光芒。不
然錯過了，就是下一世了。這篇洋洋灑灑寫到這裡，像是自說自話而完全抽不出
自己，但我還是要說一句：推薦《愛在黎明破曉時》，一部改變了我一生的電影。
至於那背後的千百個理由，或其實只有唯一一個理由，你們都知道的。你們一定
早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