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場後以為自己在看抽象畫,而不是山不是海、不是自己認識的台灣。
從雲的角度往下看,自此所有的日常生活,所有的現實世界,變得抽象遙遠,微不足道。
反而是那個似懂非懂的詞,大地,變得無比寫實立體。大地宛如母親,孕育自然的美麗:
無數種深淺綠色拼貼的稻田,尖聳入雲的群壑長青,深邃綿延的溪谷絹流,陡峭險峻的斷
崖入海。河床、海岸與山的陵線,一如母親臉上溫柔的神情。而有房子與所謂開發的地方
,與自然相襯,總是格格不入。大地像母親那般,對一切的消耗剝削,始終默默承受,含
辛茹苦不發一語。
因此在斜陽與捲雲之下,並不總是美麗:光禿的山頭墾成荒田,茶葉、檳榔與偽歐式民宿
,突兀的鐵皮屋與山坡大廈,土石流、坍方與宛如刀割的產業道路,淤泥堆積、水庫便秘
,宛若被工廠注入毒液的廢水河流,逆光中滿布煙囪廠房的工業區乍似煉獄,超抽地下水
的密麻漁塭管線好比在身上插滿細管抽血,母親自此加倍蒼老,那是人們視而不見的哀愁
。
幸而片尾對大地的呼喊,孩子們矗立高聳通天的島嶼頂峰,一息尚存的純真希望,被吟唱
入雲,自始至終才意識到,看見的美麗與哀愁像個長夢,被很短很抽象的記得,即使僅止
片刻,但幸好,未看見的那一面,終究是被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