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批評"白日夢冒險王"好像勢必會招致以下幾種的回應:
"你沒看懂這部片想表達的東西。" (有人因此被罵"膚淺")
"你不懂什麼是人生/夢想/旅行的意義..."
"這部片就是勵志小品,何必用那麼嚴格的標準檢驗?"
許多人對於裡面 "just do it"、"追夢最美",這類激勵人心的主旨似乎頗有共鳴,
(無怪乎球鞋能賣得這麼好,最後主管亂說雜誌座右銘是"I'm loving it.",
本質上似乎也沒差......)
片中美景和音樂的確癒療人心(原聲帶應該是近年數一數二好聽的一張)
但回到電影本身,故事情節有不少牽強與過份輕易的轉折,
人物轉變也缺乏心理層次,更別說很多情節架構、概念其實毫無新意。
(之前發過兩篇文闡釋個人看法,故不再覆述,#1Il0C_Yr、#1IlnDrDg)
回到Life雜誌的座右銘,再對照主角的歷險與成長,有些東西不吐不快,
"To see the world, things dangerous to come to, to see behind walls, draw
closer,to find each other and to feel. That is the purpose of life."
"看見世界,勇於冒險,發現牆後的世界,貼近並找到彼此,然後去感受,
這就是生命的目的。"
主角跑了格陵蘭、冰島、葉門、阿富汗這些國家,
這趟壯遊也因此讓他的交友網站檔案、求職履歷變得精采不凡,
很多人因為主角回到紐約而被解雇,說他終究還是回歸了小人物的現實挫敗人生,
但就劇情發展的邏輯,主角確實是取得最終勝利的贏家。
別忘了雜誌的線上化與縮編是全片背景,數位時代下主角的底片部門被裁是遲早的事,
他被fired只是三幕劇結構下第二幕中必經的挫折,
回到劇情前段主角面臨的三項考驗/困境:
1.底片失蹤; 2.人生平淡無味只能靠做夢逃避現實; 3.女主角不愛我
主角在結局中找到底片、環遊世界並證明自我價值、獲得心儀女主角的芳心,
幾乎可說是大獲全勝。
然而,主角真的因此"看見世界"、"貼近彼此"、"感受生命"了嗎?
觀眾又透過主角的眼光看見怎樣的世界?
回溯一下主角的旅行軌跡:
格陵蘭是個鳥不生蛋的荒涼地方,少數人窩在原住民經營的小酒吧,
用超大脾酒杯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然後如果你搭直升機到外海,要小心鯊魚。
開往冰島的水手下船後第一件事,就是搶著騎腳踏車去聲色場所尋歡,
然後那邊的公路開闊壯麗,飆滑板也不會發生意外,
活火山爆發很危險,但沒有任何警消在現場疏散或警示,
只有一位不會說英文的冰島大叔,不小心把火山爆發說成勃起,讓主角自投羅網。
(但事實上絕大多數冰島人都能說流利的英文)
阿富汗的軍閥長得比臨時演員還像臨時演員,而且用一盤蛋糕就能輕易買通,
(所以美軍和當地政府剿亂都是勦假的?)
更別提主角對這個國家近年的多舛災難罔若置聞;
登山前他遇上一群善良和藹的山民當挑夫和嚮導,
這些角色的形象卻極其模糊,刻板到宛如電玩中的NPC,
主角和他們唯一比較深入的互動,就是和他們在夕陽下踢足球...
總結來說,這趟冒險,更像是旅遊廣告/喜劇橋段/國家地理頻道錄像的集錦,
主角確實從困守辦公室的魯蛇化身勇往直前的背包客,
但他究竟從中看見了什麼樣的異國文化? 和誰貼得更近? 又感受到了什麼?
坦白說在片中呈現得非常空洞,
也因此電影拋出這麼宏大的命題(生命的精髓)後,看到後來難免令人感到失望。
"出走冒險、活出夢想、把握當下..."這些訊息都很正面而光明,
但片中的冒險比較像是走馬看花的馬拉松巡禮,缺乏現實的深刻或複雜,
(如同他在履歷上更新的內容:
我去過了oo國和xx國,飛了xx公里,登上ooxx英呎的高峰,做了許多不可思議的事。)
所謂"夢想"或"生命本質",除了前述廣告標語般的寥寥數字,並無進一步刻劃,
主角夢想的確切樣貌、追夢過程的艱辛與甜美、他對生命內涵的具體感受...
幾乎都在片中令人心曠神怡的美景、詼諧的搞笑片段中,被草草帶過了。
講到這裡可能又要有人拿結尾"向小人物致敬"的封面照來回應,
說這部片的重點不在於冒險,而是要肯定在自己崗位上默默奉獻的那一群人,
其實這個結局有小小打動我,但它不難預料,也沒有因此消除我對這部片的不滿與疑惑,
影片花了大段篇幅要鼓勵人們勇敢打破現狀、出走逐夢,讓白日夢成真;
最後回頭又安慰不得不和現實妥協的人說:其實你們才是最偉大的,
(一切繞回原點,絢爛歸於平淡後,主角才驚覺答案在自己身上,十足好萊塢的結局。)
不能說這樣的結局自相矛盾或兩面討好,但看完後總覺得少了什麼,
或許是因為先前主角從平凡走向精采的旅程,過於輕易、虛浮、浪漫化,
而他最後體悟的自我價值,也似淪為一種口號式的老生常談。
(細想起來,主角儘管盡忠職守,但看不出他對這份工作抱有什麼理念或熱情,
他其實更羨幕照片另一端的人生,才會一直藉由白日夢逃避現實。)
不知為何寫到這裡,
更想推薦飾演片中攝影師的西恩潘所執導的"阿拉斯加之死" (Into the Wild),
相似的主題,不同的劇情,一樣有著遠離俗世的不凡旅程,給人的感動卻深很多。
該片片段:
http://www.youtube.com/watch?v=smFxLr-caeI
結局:
http://www.youtube.com/watch?v=x2k-oo2TT-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