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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久以來,所謂的「軍教片」在國片發展史上佔有一席之地,珍貴的光輝歲月曾在共同的
記憶中燦爛過,早期拍攝的軍教片大多為描寫歷史戰役為主,如金門八二三炮戰、台海危
機、國共內戰等,輾轉到了沒有戰爭的年代,陸續出產許多有別於以往嚴肅色彩的軍教片
,從紅極一時的《報告班長》系列開始,捧紅吳奇隆、蘇有朋、金城武等帥氣明星後,一
股軍中熱潮在當時任誰也抵擋不了(此時觀賞仍覺得新鮮有趣)。
從那時起,以輕鬆的氛圍對待「當兵」這件事,拍成捧腹大笑的喜劇作品,成為了一項拍
攝趨勢,「當兵會讓人成長」或「當過兵才是真男人」等既定印象,也變成此類作品最為
彰顯的核心概念;但若以另種思考面向而言,這樣的訴求卻也變相掩飾了年輕人失去自由
、遭受牽制等悲劇本質;換言之,一些大時代的現實層面,較為敏感的無可奈何,或許才
是更值得揮灑的論述重點。時代成就人生,在時空背景無從選擇,出生環境也不能任意擺
脫,該盡的義務與該得的權利,更不知從何付出與收穫下,我們就在混沌不清的光陰歲月
裡,懵懵懂懂似地存活下來。
無論是自由還是拘束,大腕或甘草,抑或是大時代或小時代,這一連串的人生境遇,有太
多無法恣意左右的路口,在前方等待著。如同《軍中樂園》點出一切的疑問:「為什麼人
要當兵?為什麼我們都沒有選擇?」其實,每一個你我,都試圖在所屬年代裡,努力綻放
出屬於自己的光芒;畢竟,每一個飄蕩在命運之海的我們,都因時代而生,因時代而止。
《軍中樂園》是導演鈕承澤繼《愛》、《艋舺》之後,對複雜人性的探索力作,是獻給每
個勇敢心靈的時代戀歌,更是獻給台灣跨時代的青春記憶。《軍中樂園》故事敘述道,民
國五O年代,海龍菜鳥小寶(阮經天 飾)來到海天一色的金門當兵,迎接他的卻是魔鬼
士官長─老張(陳建斌 飾)帶來的鐵血磨練。由於在海中險遭滅頂,不幸遭海龍退訓後
,他被分發到有「軍中樂園」之稱的831特約茶室,卻在這裡遇到了新訓中心的同梯弟兄
,卻老是被軍中老鳥霸凌的華興(王柏傑 飾),也發現老張對紅牌侍應生─阿嬌(陳意
涵 飾)情有獨鍾,對其動真情。
從互動中更了解到老張的思鄉之情,因為他一直懷念著海峽另一端年邁的母親;本於對未
來老婆的承諾,堅守忠貞、不隨便獻身的小寶,卻也慢慢被另一侍應生妮妮(萬茜 飾)
吸引,而展開一段幽微的情愫。正當一切看似美好之際,茶室出了意外,風聲鶴唳下,小
寶偶然間得知了妮妮深藏心底的秘密,一切未如他所願的漸漸失序,世界開始動搖,變化
接踵而至。秘密與謊言,忠誠與正義,一群各自有辛酸血淚史的人們,將一起被禁錮在這
個風光明媚的小島上,面對時代與命運的荒謬無情,大江東去時光不復返的流逝感傷,終
將無止盡地上演著……。
《軍中樂園》藉著一個發生在茶室的眾生故事,透過主角羅保台的視角,述說這段不能回
頭,只能向前看的茫然人生。一群身不由己的人物,在時間洪流的推擠下,被迫等待著一
場永遠都不會發生的戰爭。面對現實永遠需要極大的勇氣,也許在多年之後,最多的眼淚
與重逢,都將穿越時空、相互擁抱。因此,人生旅途中終將遇到的各種渴望與掙扎,在劇
裡都濃縮在這間831特約茶室,幽香中娓娓道來。
《軍中樂園》其實並不非如同片名般,會讓人聯想到香豔刺激等樣貌(即便有也不是描述
重點),劇中最主要的,是要歌頌大時代下為數眾多的小人物,可歌可泣不同的故事風貌
;像是感嘆與家鄉母親分離,而有著懷舊鄉愁的老張,自許清白之身是要獻給未來老婆的
小寶,來831減緩刑期,好早日跟親人團聚的妮妮,錢撈夠本就打算要離開831的阿嬌,或
者是因遭霸凌,不合時宜拐走另一侍應生的華興等,他們幾乎都在有生之年內,將年華歲
月付之於荒誕,在被捉弄到殘破不堪的生命歷程中,依舊得存著卑微的自尊。
好比那看似真要反攻復國的大業,他們只能拼命地繼續跟它當真下去,這段無情的「虛假
」,換來的卻是殘酷的「寫實」,「承諾是給自己的,不是為了誰。」少了這些給自身的
承諾,在沉默噤聲的戒嚴年代裡,任誰都無法挺立熬過去,只因那一份屬於自己的安身立
命,一旦瓦解潰散,就什麼都沒了。
或許,《軍中樂園》提醒了此時此刻的我們,該如何看待那已逐漸凋零、逐漸被遺忘的彼
時彼刻,甚或是那群鬱悶的悲苦中人,藉此反思當下的每一個你我,一方面心疼上一代人
所受的苦難,一方面卻也正重蹈現今人生百態的生存壓迫。雖然兩兩之間隔著一大段時間
距離,但信念瓦解後的情何以堪,都是共同無奈的必經過程。
平心而論,《軍中樂園》從軍中的僵化、壓抑與霸凌,加上831特約茶室一群女性角色們
的悲傷處境,再再透露出整個時代的身不由己,遑論大時代讓人無語問蒼天。即便如此,
《軍中樂園》卻並非以太批判的角度來陳述,反倒採取較為軟性、深沉,以及充滿詩意般
的氛圍,去表達那份年少感嘆。其中尤以飾演老張的陳建斌表現最為突出(其演技一流也
早有耳聞),在表演鋒頭十分強眼下,其他年輕演員的出招接招,都還算是可圈可點。
儘管私心認為,本片在龐大的史詩格局底下,將831特約茶室化作成一個時代縮影,以便
聚焦在清楚明瞭的主題上,是一項高明厲害之舉;但也因為831特約茶室過於主體刻劃,
劇情也太過枝節鬆散,導致其暴露出難以妥當拿捏的政治敏感地帶;但不可諱言的,導演
鈕承澤仍精心佈局,將《軍中樂園》看似緩慢寫意,實則暗潮洶湧的調性,徹底予以具現
;現實太苦悶,幻想太甜美,藉由走進父執輩的時代記憶,企圖為他們留下點什麼,也就
可見一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