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愛是一條狗(Amores Perros)、火線交錯(Babel)、最後的美麗(Biutiful),到鳥人
(Birdman)。導演亞利安卓(Alejandro González Iñárritu)屢屢使用一些暗喻強烈的
符號在片中來表達他對特定議題的想法。而鳥人正巧是導演對近年十分熱門的超級英雄類
型電影陳述了他的意見。看似明顯但卻又隱晦的諸多手法在這部片中表露無遺,任誰都知
道他要討論超級英雄,但到底他是喜愛還是痛恨卻好像又不是那麼明顯看得出來。
當我們討論愛情,我們談論些什麼(What We Talk About When We Talk About Love)
片頭一開始就出現雷蒙卡佛的墓誌銘
AND DiD YOU GET WHAT YOU WANT FROM THiS LiFE, EVEN SO?
i DiD
AND WHAT DiD YOU WANT?
TO CALL MYSELF BELOVED, TO FEEL MYSELF BELOVED ON THE EARTH
到底所謂的愛情(Love)在這部片裡是在指什麼呢?
在片中,Mike跟Lesley有著情感關係;Riggan跟Laura也有著情愫;Riggan跟Sylvia過往
是對夫妻;Mike逐漸跟Sam發展。
這些是愛情。那麼該如何去解讀他們彼此間的互動來切合題旨呢?
片子的劇情在一座劇院裡推展。而這個劇院就是一個電影的象徵,而且有別於好萊塢的"
片場"。導演選擇了"劇場"來嚴肅的看待所謂的"電影"應該是要以更接近"戲劇"的性質給
世人欣賞或評斷。
那麼這些片中的角色就是一部電影該有的必要元素了。Riggan是"劇本"或是"主題",更精
確的說也就是導演要討論的"超級英雄劇本"或是"超級英雄主題"。而Mike就是"導演"的角
色。Lesley跟Laura就是"演員"。而Sam跟Sylvia還有Jake我們看到他們從未出現在演出時
的舞台上,所以他們並不是一部電影的元素,但是卻又跟電影密不可分。
所以這個愛情其實就是導演對於電影這一切的關注。
Mike跟Lesley曾試過往情人。Mike能出演是多虧了Lesley,Lesley也不遮掩的說"我們分
享同個陰道(We share the same virgina)這是因為演員跟導演本來就是電影中最親密的
一對,要能"生"出一部片,那麼導演跟演員是一併出現的。但彼此是隨片相遇,也因結束
而分離。所以當Sam在天台詢問彼此關係時。Mike說了"Lesley is moving on"。演員必須
要繼續往下一部片邁進。所以Mike跟Lesley本就不可能長長久久。也理所當然的導演跟演
員能在台前真誠但在台下虛假。而導演在台上要很強硬(hard)的強壓演員好像是無法避免
。
Riggan跟Laura的情愫也是一樣,但Laura跟Lesley不同,他是往"主題"或"劇本"靠近的那
一部分,所以他可以跟主題一起對著大篇幅報導著"導演"的報紙不屑一顧,因為他們認為
主題或是劇本該比導演還要強壯。不過也一樣,他們不能有什麼"結果",所謂的懷孕,也
只能說說。但Laura跟Lesley的本質是一樣的,所以當他發現與Mike(導演)比較親近的
Lesley在被導演恃凌後一樣可以獲得Riggan(主題)的美溢之詞。他們也只能五指相扣的說
對方噁心(Gross)。後親吻,本就是相同的,並不因彼此的選擇有什麼不同
Riggan跟Sylvia的往日情則是導演對於英雄電影的評斷之一。Sylvia就是傳統的電影觀眾
們。他們沒辦法想起來何時他們開始他們不再喜歡超級英雄電影(Sylvia跟Mike說他完全
想不起來他們為什麼分手)。但他們其實知道,他們只是很清楚所謂的愛(Love)跟崇拜
(Admiration)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而她也只能期待超級英雄們能夠至少繼續給Sam(年輕
一代的觀眾)他們所想要的。
Mike跟Sam的發展當然就導演跟年輕觀眾的互動。所以觀眾詢問導演"對我有沒有興趣?"。
導演不是不想,但他只能真實的面對觀眾。所以他們更希望能夠知道年輕一代的觀眾們眼
裡的世界是什麼。他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而Sam對Mike的引誘也表示,相較於主題電影
。他們完全可以接收導演們想要去表達他們想要的。
所以四段愛情,只有導演與觀眾的互相欣賞,相濡以沫才能夠持續。無關乎演員或是主題
。
當電影越來越像影集,電影還剩下些什麼?
超級英雄電影的出現,已經有一次高峰,於1978年推出的超人(Superman),開始了約15年
的超級英雄電影熱。在1992年的蝙蝠俠2到達頂峰。也就是Riggan在片中喊的那已是1992
的事了(Birdman即諧音於Batman)。在那之後沉寂了好一段時間。直到了鋼鐵人重新帶起
一波超級英雄電影熱。而且不論是華納或是索尼,都要推出擁有獨立宇宙觀的多部超級英
雄電影。因為商業掛帥的好萊塢發現超級英雄的題材可以不斷的套用一些可速成的模式大
量的製造還能夠獲得商業的成功。所以我們會發現超級英雄電影一瞬間變得很像影集了。
這一集介紹一個超級英雄,推展了一段故事,片尾放個伏筆引出另一個超級英雄。在下一
部片中此英雄跟彼英雄一起出現,然後又可以各自發展續集。三不五時還可以大家湊在一
起賀個歲,雜個燴。觀眾大呼過癮。但這樣的系列電影因為必須要維持一貫的邏輯,所以
在拍攝上必須要極小化導演的發揮空間以達到一致性。所以可以發現,超級英雄電影的導
演每次都不一樣但好像也看不出來不同,誰來演這個英雄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畢竟穿上
那一身服裝遮住臉。重要的是那套衣服,而不再是衣服下的人了。這樣的轉變會讓導演從
一部電影的"作者"身分中淡出。整個系列邏輯一致性的維持就交給製作人處理即可。只要
找來的導演在品質與美學上保持一定的水準。這樣的套公式影集模式會讓有自我風格的導
演排斥也被排斥。如此一來,一年中能在戲院出現的電影有很大一部分都被這些占據。剩
下的又有多少能保持一定的水準呢?觀眾們的選擇在不知不覺間被漸漸的減少但卻又無能
為力。
所以導演在這部片就強烈的批判這樣的狀況。我們可以看到導演在劇中的劇裡做了很深刻
的表現。
第一次的排演,Riggan因為不滿Ralph的表現就"用了能力"把他砸暈。按照Ralph再劇中的
角色以及之後替代的是Mike。可以看出這是因為"導演"的手法太過於有主見所以被"超級
英雄"們給排除。相當然爾這次的排演救不了了之。
第二次是預演,Mike在這次不滿意喝的酒被調換,一切都不真實所以大鬧現場,導演的美
學與表演的內容牴觸。所以這次也是匆匆忙忙的拉下布幕結束荒唐的預演。
第三次是第二次的預演。這次很順利的演到最後,但Mike卻不爭氣的勃起。導演順著劇情
演出但卻仍然"堅持"著他所想要表現的"真實"。所以獲得了一次的掌聲。
第四次是第三次的預演。這次在最終幕前Riggan裹著毛毯抽菸但卻意外被關在門外。只好
裸著上身從劇院的正門進入尷尬的把終幕演完。在這邊看到戲還沒演完但卻插入了一段
Jake被律師電話嚇得急忙離開現場的一段戲。Riggan的抽菸是看到Mike跟Sam的卿卿我我
。也就是看到導演跟新一代觀眾的結合。而所謂的英雄卻又在門外(電影之外)裸著上身(
脫掉斗篷)穿過人群後從正門進入觀眾席演戲。這代表英雄的"神性"被剝奪後以一般世俗
民眾(觀眾席)的角色重回電影。這是有悖於超級英雄的一致邏輯的。這樣會導致系列的無
法接續。所以在系列電影中扮演著比"導演"還重要的"製作人"角色被嚇得落荒而逃。
雖則Riggan不願再披鳥人裝。但脫下斗篷的他卻仍然還是只被人們以"鳥人"所稱呼而非"
劇導"。這也是他在戲後的酒吧裡如此不滿於劇評家Tabitha的原因。Tabitha很明確的表
達,不管你要以什麼手法來表現,你不過就只是個套用公式的超級英雄。你在劇場(嚴肅
的電影創作空間)的出現就是個褻瀆。所以不論他怎麼眼都會獲得最差的評價。所以在醉
臥街頭後他總算了解大家對於超級英雄想看的無非就是"特效","快速剪接","對打場面"
這一些萬變不離其宗的娛樂內容。但重點其實並非如他一直想要做的去切斷過去"鳥人"的
超級英雄形象。所以在屋頂上當對面的人問他這是真的還是拍片時。他被點醒說這是拍電
影。而好心人拉住他問他要去哪時,他說他知道。而他飛去的地方卻不是離開劇場而是飛
回劇場。
最後一次演出就是第一晚的首演。Riggan使用了真槍。在最後對自己開槍。在劇中自我消
滅。不再讓系列繼續。也如此,才能換來好評。
真心話,大冒險 (Truth or Dare)
Mike兩次在屋頂都跟Sam玩真心話大冒險。但他永遠都選擇真心話。他認為那才是有趣的
(Truth is always interesting)。一個導演該做到的就是真實的利用電影去表達想表達
的。而非成為片商的廉價工具。所以他在第一次預演喝真的琴酒。大肆批評虛假的英雄電
影裡一切都是造作不真實的。也跟Riggan說那把自殺的槍(鳥人的武器)跟玩具一樣,看了
只想發笑。但一個導演卻也該不避諱英雄題材。所以當他跟劇評Tabitha
對話,他也不擔心會有負評。因為不管什麼題材,只要好好發揮就會有正面評價。而他也
是對Sam說出對年輕觀眾的真實看法以及欣賞的部分才獲得肯定。而且面對新觀眾們,重
點仍然不在於敢不敢(Dare or not Dare),而在於保持真實(True)。
鳥人、蝙蝠俠,與伊卡洛斯 (Birdman, Batman, Icarus)
片名會是取做鳥人表面是與蝙蝠俠(Birdman)諧音。一來點出這部片是講述超級英雄變成
系列電影的問題。另外當然就是鳥人的最有名故事。開頭的兩個空鏡分別是海灘上的水母
跟天空中的火。這就在暗示鳥人就是伊卡洛斯。伊卡洛斯因為黏上羽毛能在空中飛所以十
分得意,但越飛越高忘了太陽會讓接著羽毛的蠟融化。所以他最後跌入海中淹死了。這無
非是在說超級英雄的成功讓一系列的相關電影層不出窮的推出。但總有會墜入海中一天。
就是Riggan在海中被水母螫一樣。非得要觀眾離開了他才會知道醒悟。而在他朝自己開槍
後所見到的也是超級英雄、下墜的火球、跟水母。將英雄自我毀滅才能得到想要的。回頭
看片中他好像用了很多次他的"能力"一個是看到電視中的人成為鎂光燈的焦點而關電視。
一個是Sam買不到他想要的花而把花瓶摔破(還寫明They didn't have whatever you
want)。一個是他被Sam大罵根本不重要後旋轉了煙盒。一個是他被"真實"的Mike搶走頭版
後砸壞房間裡的東西。還一個就是最後的飛行。這些都是他得不到,得不到鎂光燈,得不
到年輕觀眾,得不到想要的花,得不到報紙頭版,得不到成功的劇評。但在自我毀滅後(
片名的Birdman的I刻意小寫),他得到了電視裡的新聞篇幅,得到了劇評的好評(主標題
Birdman換來副標題:The unexpected virtue of ignorance),得到了想要的花,得到了
年輕人的肯定。鳥人依舊還在,但只要你肯於突破框架,依舊能夠獲得觀眾的目光。
房間、走道,與移動在其間的攝影機
題材一間,導演一間,演員一間,服裝一間,音樂一間。片中一個個的房間就是電影個一
個個細胞。而很多對話都發生在"門口"而非房內。不屬於該管就在門口處理討論而不得進
入。而夾在房間中的走道不只是元素們的動線。更是這部片所要做到的看似"一鏡到底"所
必須存在的元素。如果仔細觀看會發現這部片刻意的從頭到尾都不剪接。視覺連戲改用
Panning方式。而很多轉場都用了巧妙的手法來達到看似無剪接的目地。但走道的空鏡一
來利用其狹窄與繁複的動線來表現各元素間的緊密與複雜互動關係。更可利用來做為轉場
間的剪接點。而許多場面切換的手法在不利用剪接下卻很有效的在時間軸裡大玩花招。一
個移鏡轉場可能是不連續的時間點通通被貫串起來。導演在向現在流行的快速剪接、華麗
燈光與常常多餘的畫外音表明了只要多玩點手法,假一鏡到底,單色打光,單純鼓聲。就
可以拍出一部有門道又熱鬧的片了。就如同Riggan鏡前的那個字卡一樣"A thing is a
thing, not what is said of that th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