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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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惑.夜 Last night]，幾年前的電影了。是因為看了[曼哈頓戀習曲Begin Again]的綺
拉奈特莉Keira Knightley，回想起當初她在這部[誘惑.夜]當中實在令人驚艷，於是又
再回頭找出DVD來重看。
這一部在IMDB只有6.6分，查了一些網路上的影評，其實褒少貶多，而且經常會和2004年
的電影[偷情Closer]相比較。只是，在讀過幾篇影評之後，我想，若不是已經結婚或是較
為年長的人，可能不太能夠體會當中男女主角的那些較為細膩的心理糾葛；而且，[偷情]
有著較為具體的結局，但是這部[誘惑.夜]說的卻是集中在一兩天之間的故事，比較像是
一個過程，而且對於未來的可能發展並沒有明顯的指涉。
或許很多觀眾不容易接受這種開放式的電影手法，然而就像在1995年[愛在黎明破曉時
Before Sunrise]維也納的那一夜；2004在巴黎的那個下午；2013在希臘的那個晚上一樣
，畢竟這樣的電影，說的只是在那一夜發生的故事。對於已有過一些人生經歷的觀眾，他
們已經知道，一夜之間，可以天翻地覆，也可以船過無痕；而感情與相處，可以是一起的
，也可能是分開的兩回事。所以也許更能夠去理解這種"沒有結論、未定未知"的相對真實
，因為，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有一個答案，都會有一個結論的。如同馬克吐溫所說的
：真實的人生，往往比小說更加戲劇化。因為小說情節必須要合理開展，但是真實的人生
則不必是合理的。
電影的主軸從紐約一對結婚三年的夫妻Michael (山姆沃辛頓Sam Worthington)和Joanna
(綺拉奈特莉Keira Knightley)共赴Michael的公司晚宴開始。Joanna發現Michael的同事
Laura (伊娃曼德絲Eva Mendes)似乎對Michael有意，還看到兩人單獨聊天，返家後
Joanna認為Michael似乎也對Laura有意，夫妻大吵一架。第二天Michael和Laura以及另一
同事一起出差到費城去了，預計要到隔天中午後才會回到紐約家中。Joanna一早下樓到附
近買咖啡，驀然被Alex (吉翁卡列Guillaume Canet)叫住。四年多前，Joanna在與
Michael感情低潮期間曾前往法國，和同為作家的Alex交往過三個月時間，之後Joanna返
美與Michael結婚，與Alex之間仍偶爾通信。Alex是到紐約洽談他的新書出版事務，一方
面也專程來找Joanna。Alex有會議要開，但他也約了Joanna晚一點見面。
到了晚間，精心打扮的Joanna和Alex先是在飯店的酒吧碰面，然後共赴Alex的出版商飯局
。餐後出版商邀請他們兩人到家裡參加Party，然而Joanna因為答應幫朋友遛狗，所以
Alex先陪同她去朋友家，然後再到Party會場。另一方面同時進行的，則是在費城下榻的
飯店裡，美艷動人的Laura不斷地誘惑試探著Michael，兩人從酒吧共飲，到泳池裡半裸喝
酒兼談心，再回到飯店房間裡。
劇情交錯地兩線進行，時間越來越晚，夜深了，兩條線裡的Joanna和Michael兩人也各自
都和對方越談越深；該做的、不該做的、該說的、不該說的、該想的、不該想的、想要的
、不想要的、要得到的、要不到的，這些複雜的種種似乎也是在彼此交錯糾結著。
這樣的劇情設定，當然不會是純愛電影，但也沒有像[出軌Unfaithful]一樣帶著點道德批
判感，若是抱持著嚴肅的是非價值意味來看本片，可能會些失望，或者心中會一直響著"
怎麼可以這樣"的OS。然而，如同某段影評所說的，年紀越大，經歷越多，就越不會對於"
純愛"、"百分之百的全心全意真愛"有著不切實際的執迷。畢竟大家都是一路跌跌撞撞而
活著過來的，誰沒有受過一點傷，誰沒有幾道疤，誰的心裡又沒有帶著過往的歷程？誰若
是到了三四十歲還抱著十五六歲的懷春夢想，應該也只會被認為是不通世務。就像[偷情
Closer]裡一開始，Anna (茱莉亞勞勃茲Julia Roberts)吻了Dan (裘德洛Jude Law)，然
後在Dan對她糾纏不已時說的："你怎麼了？才12歲嗎？"
在這部電影當中，一整夜過去，Joanna和Alex兩人一起睡著了，他們沒有做愛；
Michael和Laura做愛了，還做了2次，但兩人就是睡不著。我不太想用一般通俗的精神外
遇或是肉體外遇來去界定這部電影的故事，然而我想，性愛的有或無，究竟真的有些什麼
樣的意義嗎？或許這才是這部電影想要提出的問題。
在晚上Joanna和Alex以及他的朋友晚餐。中間Alex到外面抽菸，Alex的朋友問Joanna，她
的丈夫知不知道Alex的事。Joanna說：”有些事情，一旦知道了，就不會忘記。”她也坦
白地說，她跟Alex其實沒有真正在一起過，兩人是某種斷斷續續的關係。而被問到說她是
否會跟Michael提到今晚，Joanna很聰明的回答道：”我不知道。今晚還沒結束。”
似乎是回應著Joanna未曾告訴過Michael有關Alex的事，Alex提到了他9個月前到過紐約，
但沒有去找Joanna，因為他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回到在傍晚兩人見面之際，Joanna對
Alex說：“You caught me off guard this morning.”
Alex則回應說：“You looked just as beautiful.”
似乎表達著，Joanna在Alex面前可以不戴著面具，可以單純自在地就是當她自己。而無論
Joanna如何，Alex都還是愛著她的。
Joanna和Alex之間，是真的愛著彼此，才能如此地親密無間。所以，即使是一開始有一點
點的不自在，然而從傍晚直到午夜，不管做甚麼，他們都不想離開對方。
就是這樣的心情，所以Joanna心中一直有著Alex存在，即使他們只交往過那麼短的時間，
即使Joanna自己也說，他們兩個可能並不適合在一起。而折騰人的，才會是那樣的思念。
會想著對方，生活不順利的時候想著，不經意時也想著，夢迴之際也想著，無法入睡時也
想著(Joanna: In the middle of nights when I can't sleep, I still replay you.)
看著Joanna與Alex之間的互動，越到夜深之時，總會一直在想，究竟心靈與肉慾之間的距
離，該怎麼去計算拿捏呢？
然後，在廚房的那一段開始，在只有兩人的空間裡，開始有了更精微細膩的互動。那是與
Alex一起到朋友的家中幫忙遛狗，在廚房裡Joanna拿了瓶水喝了一口之後很自然地遞往
Alex，然後倆人繼續聊著。Alex問到Joanna是否繼續創作，說著說著，Joanna忽然說："
你知道嗎？我覺得你好像毀了這個廚房對我而言的意義 (You know I think you might
just ruin this kitchen for me.)。" Alex反問："我怎麼了(How)？" Joanna回答說："
因為你就在這裡。我常來這裡，現在你也來過了(By being in it. I come here a lot,
and now you've been here.)。"
在那個廚房裡，他們談了當初是如何分開，談了些現實的狀況。之後他們去了出版商朋友
的Party，然後在"出去透透氣當中"，在屋頂上就著夜景，回憶著當初開始戀愛時的往事
，輕輕相擁著跳舞；然後在離開Party搭乘電梯下樓時，終於忍不住地深深擁吻。深深地
，不只是唇舌交纏地，而是全身心都投入似地吻著；不想放開，又試圖冷靜壓抑，又捨不
得地纏綿廝摩。
最後在Alex的飯店房間裡，他們坐在沙發上，Joanna很自然放鬆地將腿放在Alex膝上，
Alex從捏揉著Joanna的腳掌，到逐漸沿著Jonna的腿往上游移。
Joanna說：你還真是想摸我就摸…
Alex回答說：不。我其實在克制著。因為我喜歡妳。
然後，Alex忍不住地俯身親吻著Joanna的肩頭、胸口與頸項，兩人的情慾逐漸高漲著擁著
吻著，然後Joanna說出了：我不行。一旦做了，我就無法面對Michael了…
如同Joanna在廚房裡就坦承的，她還是愛Michael，但也愛Alex。對她來說，對兩方都是
愛，只是不同。從一開始，Joanna就不曾告訴過Michael有關Alex的一切；從一開始，
Joanna和Michael的婚姻當中就沒有Alex的因素存在；從一開始，與Alex的那些種種就一
直只是Joanna心中的丘壑萬千。所以，不論Joanna與Michael之間的將會如何，都不會是
因為Alex。
或許實際上，愛，並不像通俗作品常形容的那樣足以克服任何事；而當相處已經變成了習
慣，也不是如想像中必然的不堪與無奈。問題是，跟一個人在一起了，多久之後，或是在
甚麼狀況之後，會開始想著，自己到底是不是想要一直這樣過下去？
之後，兩人和衣躺到了床上，Alex說了聲："過來。"Joanna也就很自然地轉身依偎在Alex
身上，Alex一手環著她，就這樣一路睡到天亮。
在這段相處當中，有著Alex和Joanna之間強烈的情感與情慾，也有著Joanna對現狀的務實
、對Alex的信賴，以及Alex對Joanna的尊重與摯愛。
Joanna說的，做了會無法面對Michael，我想其中是基於Joanna對於自己的選擇的自持，
如她所說的，是她放棄了Alex，而不是基於對於與Michael婚姻的因素。所以她對於婚姻
的"忠貞"，其實是以自己對Alex的感情為代價的。或許這也可以解釋為何在電影的一開頭
，她對於Michael似乎對Laura有意而大為怒火，或許正是因為她會想到，在維繫她與
Michael之間的婚姻當中，她曾經犧牲或放棄了她多麼珍惜的東西。
所以，我想說的是，其實不只是在這間廚房啊，Joanna，往後的每次，當妳再度下樓去那
家小店買咖啡時，會不會想回頭望望？當妳在屋頂上看著夜景，耳邊聽著同樣的電車聲音
，會不會想起那時被輕擁在懷的溫暖？當妳獨自搭乘電梯時，那次情不自禁纏綿的臉紅心
跳是不是出現在妳心頭？當妳再度穿上那雙高跟鞋，那件洋裝，那套內衣，妳會想起上一
次是誰讓妳有想要這樣妝扮自己的心情？
Joanna，對妳來說，Alex已經不只是那個好幾年前交往過，一直待在法國，偶爾來個問候
卡片的作家而已了。經過了這一夜，Alex已經不再是妳原本口中的”在紐約見到面很奇怪
，因為你不屬於這裡”了。現在，已經會有這麼多的線索場景會提醒妳Alex他在紐約的存
在了；會勾起妳思念的，在那夜之後已經不只是午夜失眠或是妳深藏在書裡面的照片與信
件了。這一點，每個曾經歷過深刻愛戀的人都可以告訴妳一串相似地故事的。
因為是愛著的，所以，一切都有意義了。所以，是不是有作愛，也沒有甚麼差別了。
分開之際，近乎生離死別傷痛似地吻著，似乎知道此生不會再相見一樣。或許，另一方面
，也是他們在對彼此的當初告別。
這樣的心情是凌亂的，所以一回到家，Joanna換了睡袍，將高跟鞋隨意地扔在一旁，穿上
舒適的家居襪，但是依然帶著昨夜的妝容，彷彿暗示依然想留住什麼似的，靜靜地點著菸
坐在窗前；所以Alex坐在候機室，打開電腦中的相簿，一張張地看著他與Joanna過往的相
片。
就這樣，倆個人，同時坐在不同的地方，心裡想的是同樣的彼此，臉上也流著同樣的眼淚
。
相較來看，電影的另一條線，Michael與Laura，似乎就沒有那麼的顯著。或許是因為電影
主要想講的故事是集中在Michael與Joanna身上吧。所以在這條故事線當中，似乎都是以
Michael的視角出發。情節一路走下來，似乎一直就是Laura在誘惑著Michael，而從一些
小細節來看，確實如同Laura自己承認的，她一直受到Michael的吸引，她也一直對
Michael在放電。然而，在泳池裡她說著自己的故事，在Michael起身著衣時阻止他說話的
幽怨表情，被同事告知說Michael已經先回到紐約時的反應，都說明著她想要的絕對不只
是一夜性愛而已。而相對的，Michael的表現就如同一般男性的刻板印象，一開始矜持一
下，然後受不住挑逗就提槍上陣了，然後睜著眼睛睡不著才罪惡感復甦地起身穿衣準備落
跑。只是就像Laura略帶諷刺地揶揄Michael："是嗎？即使我們做了兩次？"時，似乎有著
一點意味提醒著，其實Michael並不完全是只有慾而沒有一點情，只是當理智大於情慾時
，或是二度性愛之後的聖人模式時間強過第一次吧，他選擇了離開，試著想要回到自己原
來的生活。
於是在昨夜過後的早晨，Joanna兩度問Michael為什麼這麼早回來，我想一方面是對於自
己的沉思傷感被打擾而不悅，一方面也是對於Michael行徑的懷疑，畢竟他的藉口真得經
不起探究。而相對的，Michael對Joanna不經意說出的"我們"，卻被Joanna輕易地用狗擋
掉了。直到他看到地上散放的高跟鞋，才稍稍地懷疑了一下。
不過，以在那當下的情境，Michael應該是擔心自己被拆穿的部分多一點，而來不及去探
究Joanna的種種。畢竟兩人前一天才吵過架；畢竟他所能觀察到的，也只有地上的高跟鞋
，與Joanna的妝容(或許)而已。
電影的最後，Michael回到家裡，愧疚地想要拉住Joanna，Joanna下意識的反應卻似有些
的遲疑；然後Michael抱著Joanna說愛她，而Joanna卻回應不出一個字。
看著Michael的表情，我想他知道Joanna正在hiding something，但那是他永遠不會知道
的something了。只能說，人的情感還真的是難以隱藏的，只是我們也許永遠也不會知道
，究竟人們想要掩藏的，是心中什麼樣的蜿蜒曲折。Joanna不曾告訴過Michael，也可能
永遠不會告訴他。畢竟有許多的情緒，只有在那個當下，那個情境當中，真正共享過的倆
人能夠共鳴，對旁人是無法解釋也無法去理解的。
也許誠如許多兩性專家都說的，女性的確比男性更善於隱藏情緒。只是，昨夜會過去，但
是昨夜所留下來的痕跡是否就此放著？當昨夜過去，究竟日子會是若無其事地繼續下去，
還是成為蝴蝶效應的一環呢？對於Joanna，Alex是舊愛；對於Michael，Laura是新歡。在
電影的最後，Joanna選擇放棄舊愛，Michael則是放棄新歡。這當中似乎有著社會性的妥
協。不過，這只是在那當下的抉擇。之後呢？再次遇見呢？與Alex一樣是作家，Joanna應
該是會再繼續寫作，Michael也依然得要和Laura共事，那麼，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