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部讓非果粉們看的賈伯斯電影。
電影開始前導演Danny Boyle介紹編劇Aaron Sorkin與一眾卡司：Michael Fassbender、
Kate Winslet、Seth Rogen、Jeff Daniels、Michael Stuhlbarg、Sarah Snook步上舞
台。說到這部片雖然已經在Telluride Film Festival上映過，但仍處於後製階段，一
直到今晚上映才是最後剪接完成的版本，亦即是，今晚的觀眾將是最早可以看到Steve
Jobs這部電影「完整版」的人們。除此之外，因為影后Kate Winslet將在10/5度過40歲
生日，導演便號召全場所有觀眾一起唱Happy Birthday Song祝福這位影后生日快樂，
場面極度溫馨。
整部片其實就是Steve Jobs生涯堪稱最重要的三個產品發表會的前夕：三個早上的故事。
電影一開始穿插科學家們解說電腦將會如何影響未來人們生活的訪問片段，接著時序即
刻來到1984年，已然是即將推出首台Macintosh電腦的發表會，Steve要面對的不只有來
自全世界的期待，尚有身邊工作夥伴、Apple CEO 有形無形的壓力，更讓他喘不過氣的
是自高中起關係斷斷續續的女友Chrisann帶著（Steve 不斷否認親子關係的）女兒Lisa
到場坐鎮，不只要承認法院判決與DNA 親子鑑定（Steve 那句名言：親子鑑定結果我有
94%的機率是Lisa的爸爸，那全美當時男性有28%人口都有可能是父親），還要他負起養
育女兒的責任，支付每個月385 元美金的贍養費，否則母子二人都要去投靠社會救濟。
也因此他失去了登上時代雜誌封面成為man of the year 的機會，極度苦惱於訪問他的
時代雜誌記者最後因為他跟Chrisann及Lisa的家務事，將封面最後換成一個人形雕像與
一台家用桌上電腦。幸好他身邊還有總是守在身邊打理大小事的Joanna。
雖然身為半個果粉（相對晚才加入iPhone, iPad, iMac, MBP與iWatch 行列），但也對
Steve Jobs的生平與外貌變化有基本認識。換言之Michael Fassbender在1984年的扮相
完全無法說服我他是Steve ，於是在看到實際演技詮釋之前已經先天不足讓觀眾有了出
戲感。但一旦劇情開始進入緊繃處（俐落的剪接與不拖泥帶水的說故事功力是導演向來
出名的看家本領），MF的演技立刻到位。你作為觀眾馬上被說服：對！這就是Steve ！
這就是那個傳聞中人人都說不好相處又自大卻又極度聰明有天賦的Steve 。MF把那種恃
才傲物、咄咄逼人的個性演得淋漓盡致，我們幾乎可以安全地說我們絕對不想與Steve
這樣個性的人共事（不要說共事，連在同個空間內出現可能都讓你坐立難安，覺得他是
pain in the ass ）。但你也了解，就是因為這樣的人格特質，才能吸引這麼多人死心
蹋地的跟隨他（同時也推離許多人）。所有的情節鋪排看似都要營造出Steve 的「沒有
人味」與「冷血不識親情」，但正是最後一段跟女兒Lisa的相處，看到了他仍富感情的
一面。
這段劇情中觀眾體會到Joanna對Steve 來說是多麽特殊的存在，她決不是單純的秘書或
個人助理，而是更特別的存在。無論對Steve，抑或是整個Apple團隊。Kate Winslet這
位影后相信大家都非常熟悉，她主演的好作品不計其數，當她不做主演角色時，她通常
在做一件她非常擅長的事：偷戲（steal the scene）。當劇情帶到Joanna與Steve的爭
執時，Kate便會展露此一專長。傳記電影中的角色要演得好，除了向該人物實際討教取
經之外，更高段者還有模仿說話腔調、一言一行。這些苦工都可以在Kate的詮釋中看見，
除此之外他還加入很多個人演技的幽微處，例如表情變化時每一絲肌肉的抽搐此類技巧
都用上，十足交足貨辦。
時間再快轉到1988年，導演使用許多新聞片段剪接與字卡快速閃過讓觀眾知道1984年推
出的Macintosh最終還是因為銷量下滑宣告失敗，Steve也因此被鬥離Apple 自立門戶另
起爐灶NeXT。畫面快速切換到NeXT新產品NeXTcube的發表會前夕。Lisa此時已經九歲，
在自身生活混亂不已的媽媽與看似不關心的父親之間度日，做著每個渴望親情的小孩都
會做的事。但Steve 仍然是撥不出太多時間給Lisa的，此刻他除了要向世界證明他足以
東山再起外，尚要面對將他鬥離Apple 對手的來訪。加上Chrisann這顆未爆彈，用女兒
當藉口總想再多從Steve 處多拿到一點錢，甚至是留給Lisa的都不放過。於是又在產品
發表前的數十分鐘內，Steve 再一次面對排山倒海而來的質疑。
這段劇情彷彿都只為了一場約莫20分鐘的戲存在：Apple在83-93年的CEO John Sculley
到訪。在這段John與Steve 兩人堪稱整部片最暴力段落中，Steve 起初是裝作不在意的，
他裝作已經move on只往前看，過去在Apple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但John卻強調世人錯誤
認為是他逼退Steve，他甚至受到了許多辱罵與生命威脅。飾演John的Jeff Daniels 已
是老戲骨（近期最為影迷所知的作品可能是The Newsroom與The Martian）， 兩位演員
將針鋒相對你來我往你一言我一語你不讓我我不讓你的水火不容演到極致，配合兩人從
相識到攤牌的快速剪接與蒙太奇，迅速收到將觀眾粗暴拉扯進情緒的功效。何謂飆戲？
此處做了最好說明。
我們還是沒有看到NeXTcube的產品發表會。但比起上次不同的是在金門大橋與其他快速
閃過的美景中閃出從各種不同的新聞畫面，他們都在說同一件事：Steve即將回任Apple
正式CEO。最後這些新聞片段慢慢縮小，直到全部縮進一個放大的「i」字樣裡。是的，
斗大的1998年字樣跳出，也是第三個對Steve 一生影響重大產品iMac產品發表會前夕，
他真的成功東山再起了。Joanna說iMac即將在產品發表會後幾小時內就賣出一百萬臺。
當中還有許多人是第一次購買電腦。Steve 真的成功把電腦從專業人士與實驗室中帶到
所有混亂再次鋪天蓋地般襲來，從那句Steve 對Joanna說的：「是不是所有人都選在發
表會前五分鐘喝得爛醉，然後再到我跟前說出所有他們最真的心裡話？」可以窺見一二。
Lisa此時也已經19歲，在哈佛大學就讀，過往疏離的父女關係能不能真正修補？從車庫
創業時代就並肩作戰的老戰友Steve Wozniak終於忍不住的大攤牌、另一位Mac團隊初始
成員Andy Hertzfeld看不過去Steve 與家人的疏離關係而選擇淌這渾水、Joanna說如果
Steve不真正面對Lisa，讓她擁有正常的家庭與父女關係，Joanna 就要選擇永遠離開他
身邊。陰魂不散的採訪記者總想挖出不為人知的企業惡臭真相（Steve 於此段回答了記
者的疑問，即有名的Apple Logo來自Alan Turing 最後吃氰化鉀蘋果自殺的世間聯想：
「不，不是因為圖靈。但這聯想很美不是嗎？」）。
最後這段無疑是這部電影的高潮段落，起初Joanna與Steve細數從頭，她在Steve身邊這
麽長久一段時間，所有他的惡劣行徑、壞脾氣與天才才氣都看在眼裡。她承認她愛Steve
（Kate Winslet在訪談中曾說Joanna是這世上唯一能治得了Steve的人，她就是Steve在
工作上的老婆，兩人已經是分不開。因為有Joanna的存在才能在許多時間將Steve 拉回
理性思考的一面。而她與法斯賓達在拍攝過程中也培養出類似的情誼）。直到這段場景，
Kate完成她的偷戲大作。整部電影至今你（透過導演的剪接與刻意的透過三段發表會前
夕來說「Steve Jobs」這個故事）非常合理地認為這部電影是法斯賓達的one man show，
這部電影若沒有法斯賓達絕不能成，他的詮釋入圍今次的奧斯卡影帝只會是合理結果。
（看著法斯賓達站在98年的iMac發表會台上演練，妝髮與神韻已經與我們熟悉的賈伯斯
極度類似，有好幾個時刻我全身有觸電感起雞皮疙瘩對自己說，這是Steve Jobs沒錯）
但強大的配角群也功不可沒，Kate Winslet即將迎來睽違六年的奧斯卡入圍（女配角類
別），飾演Wozniak的Seth Rogen在一場與Steve大攤牌（到底當初Mac 是該用開放還是
封閉系統、為什麼Steve 總是不肯承認自身錯誤及承認身邊人的功勞。那句名言：「你
知道嗎？人不一定是那麼兩極，有天賦有才氣與做人成功個性好不一定不相容。」）的
演出也是值得一座奧斯卡男配角入圍（Seth除了喜劇演出讓人印象深刻，這幾年愈來愈
多的正片嚴肅演出也讓人驚艷），還有飾演Andy Hertzfeld 的Michael Stuhlbarg和上
述的Jeff Daniels，一群配角眾星拱月成就了這部Steve Jobs。
接下來來談印象最深的一場戲：Lisa因為在學校圖書館發現1984年的時代雜誌，發現當
初父親是如何不肯承認父女關係，發現Steve 是如何羞辱Chrisann說多少美國男人都可
能是Lisa的父親，以及Steve 長久以來都不肯承認Apple Lisa是由女兒的名字命名，而
順口胡謅出Local Integrated Software Architecture四個單字的首字母縮寫。種種一
切讓Lisa不願意再相信任何父親說的話（就算你是CEO 就算你賺那麼多錢就算你的影響
力遍佈全球又如何），即便母親看似是個更大的麻煩（賣掉Steve 買給母女倆住的房子、
拿Steve 給女兒的錢投資古董，再用賺到的錢遊歷歐洲）Lisa還是選擇站在母親這邊。
最後延伸出一場父女口角，Steve 威脅不幫女兒的新學期付學費，背後沒說的是父女自
此決絕。
隨著Joanna堅持Steve 要修補與Lisa的關係後，來到最後一場高潮：一場Lisa決定跑到
發表會頂樓而Steve 追上去，觀眾看到了父親向女兒說出當年他做錯的事都讓他懊悔，
他當年說的惡毒話語讓他後悔萬分。Apple Lisa當然也是用女兒的名稱命名，當然他會
付Lisa的學費，當然他要先看Lisa在The Harvard Crimson （哈佛官方學生大學報）中
發表的文章他才肯下去主持發表會（Steve 在這部片中最常說的一句話應該要算是「我
們是電腦公司，絕不能遲到絕對要守時。」但於此他溫柔地對女兒說這世界的命運現在
掌握在你手上，你不給我看文章他們就沒機會看到iMac誕生）。更同樣溫柔地對女兒說
他受不了女兒那碩大的隨身聽，有一天他要在Lisa的口袋裡放五百到一千首歌，就在一
個小小的口袋裡，可以放入五百到一千首歌。法斯賓達在這裡給出了你在電影前兩小時
看不到的演技（就算有也非常陰暗幽微）：充滿溫暖，不作為CEO 不作為商人不作為工
程師，此時此刻Steve 就只是一個單純的父親，請求女兒原諒他的自私與不成熟。
這場戲讓我看紅了眼眶，但看Steve Jobs傳記片怎麼能哭呢？心中如此吶喊著，手也不
得閒地趕緊拭去兩行清淚。但看看左右前後，大家也在這時候做相同的動作。父女之間
單純的情感流露，搭配法斯賓達誠摯的演出，戲院中所有人都大珠小珠落玉盤。電影最
後結束於Lisa在發表會大螢幕旁的後台通道入口處看著父親慢慢步入台前，攝影機首先
是拉到舞台最上方向下拍著觀眾如何興奮尖叫、鎂光燈此起彼落，旁白開始傳出Steve
開始介紹的聲音，接著畫面轉到Lisa在旁用崇拜的眼神看著父親，她臉上因為無數個鎂
光燈閃現而出現的光影變化極美，就在這樣的畫面與Steve 口白中電影結束。餘韻十足。
因為自己沒有看過13年Ashton Kutcher版本，也無從比較起。但對於編劇用三段產品發
表會前夕發生的一切去烘托觀眾對Steve Jobs的認識個人認為是很好且安全的方式。用
這樣不直接從頭到尾告訴你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反而透過許多支離破碎的片段，觀眾
能實際參與到電影中，有自己對於Steve Jobs這個人作為人以及作為CEO 作為商人作為
朋友作為父親做為同事作為朋友的觀點，透過劇情發展像乒乓球般來來回回形塑出觀眾
自己的認知與想法。尤其像Steve 這樣成功（他從每個角度都絕對符合現今資本主義社
會對成功的定義）富爭議性、知名度高的當代人士，要用一種敘事角度描繪他的生平本
來就不可能，也極度危險。最後，這部片仍然是極度Danny Boyle 風格化的，影像上從
他擅長的快速剪接製造流暢感，還有喜愛用光影與景物變化及科技產品烘托出當代或近
未來感，與大量在配樂上使用當代電子樂與搖滾樂都可以得知。
有幸作為地球上第一批看到最終完成版本的觀眾、又唱了生日快樂歌給Kate Winslet慶
祝40歲生日，還看了編導製俱佳的這樣一部作品，更看到所有演員眾星拱月般的精彩演
出，真是十分幸運。這部電影值得好雷。
附上活動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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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i.imgur.com/wxy4fUh.jpg http://i.imgur.com/qJp5kab.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