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年級實習生》(The Intern) - 女人，你不需要"Have It 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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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劇兼導演Nancy Meyers的作品通常不是我的菜，因為它們溫馨、舒適、樂觀
過頭了，常給我虛假的感覺，例如《戀愛沒有假期》與《愛找麻煩》等等，我
反而比較喜歡她早期只當編劇時的作品，例如《舞台》(Irreconcilable
Differences)。不過，《高年級實習生》雖然也有部分類似問題（最明顯的問
題就是男主角簡直是世上最完美貼心替別人想又不刺探隱私的超級睿智和藹老
仙子，太不可思議了），但它倒是另有迷人之處，算是Meyers作品中少數令我
欣賞的。
Ben（勞勃狄尼洛）是七十歲住在紐約的退休鰥夫，有天他參加一家網路服裝
公司的高年級實習生計劃，並被指派去當老闆Jules（安海瑟威）的助理。
Jules面臨的主要挑戰，是她太忙了，於是投資人希望她另找一位CEO，協助公
司營運，她老公也希望她找一位CEO，才有時間陪家人。但這位CEO將會變成
Jules的老闆，Jules對於將一手創辦的事業交由別人主導感到不甘心，但又只
能無奈接受。
一開始，電影的重心擺在Ben身上，以及他對退休生活的看法。這部份幾乎讓
觀眾第一眼就喜歡這位老好人，他的溫和、細心、有分寸，以及退休、喪妻後
的孤單感受，能融化任何人的心。不過隨著劇情發展，會發現本片的真正重點
是擺在Jules這位年輕女老闆身上，她的身份認同危機揭開了電影後段主題：
現代職業婦女的掙扎。
Jules工作時覺得沒能把家裡搞定、對不起家人，在家的時候又時時想著工作
，心不在焉。她總害怕自己兩邊都做不好，也害怕女兒同學家長的眼光，因為
這提醒了她沒把傳統媽媽角色做好。Jules表面上對那些媽媽的反應與看法嗤
之以鼻，但私下還是有罪惡感──一部分的她隱隱覺得那些媽媽想的恐怕也有
道理。
在片中，Jules身邊有兩個男人影響她的決定：Jules的丈夫Matt，與新來的老
年實習生Ben。Ben雖是傳統世代的人，但他願意從極度客觀的角度來觀察
Jules的潛力與現實處境，他不用傳統社會價值的角度來看Jules，而是以人的
角度來看她，也因此他認為Jules該考慮的是家裡的兩個支柱如何分工能讓整
個家庭獲得最好的結果。至於Matt，其實面臨了跟Jules類似的認同危機，他
同樣背離了所屬性別傳統上在社會與家庭裡的角色，無所適從，他想支持老婆
發展事業但自己又難以調適，他的扮相與Ben也是強烈對比，不修邊幅，頭髮
總是凌亂，看起來像個大學生，他的尷尬模樣隱隱暗示了嚴重的身份認同危機
。
***以下有雷***
最後Jules要如何決定她的人生方向呢？我可以說《高年級實習生》的劇情發
展，能解放所有老是想辦法配合另一半的小女人們。在一段促膝長談中，Ben
問了Jules：自行開一家成功有前景的公司，只有少數人能有機會做到，Jules
做到了，現在卻想放棄自己公司的完全掌控權，就為了讓老公不要外遇？
Jules當然也可以選擇放棄，配合Matt。但「配合」這種東西是這樣的：你一
開始配合得很幸福、很美滿，另一半對你很好，然後，一切漸漸變得理所當然
，你自己卻消失了。如果本來也就沒大志，性格上能抱著小確幸知足常樂，那
也就不成問題。但如果有大志呢？如果原本可以做很大的事、自己也喜歡做呢
？何況，難道配合了老公，老公就保證不外遇了嗎？真的如此簡單？這兩者有
絕對的關係嗎？乖乖配合完老公，家庭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嗎？
我很喜歡這個問題的收尾方式──最終Jules是自己先有了對事業的決定，再
有了外遇事件的收尾，我覺得這方式很不錯，不老套也不過於撒狗血，而且不
讓外遇插曲影響Jules的決定，這是最重要的：她誠實面對心裡最想要的是什
麼，甚至也想好了可能需要犧牲的事情，畢竟人不是神，誰能"Have It All"
呢。當然，你也可以說所有的「老智者建議」以及Jules的決定，最終都讓她
回到了原點：Jules照樣會忙得半死，每場會議可能還是遲到一小時，或許有
些投資人還是會繼續不滿，而她一樣沒足夠時間陪老公與女兒，不可能像全職
媽媽那樣百分之百全心參與女兒的活動，夫妻感情方面，雖說有老公後來的領
悟與承諾，但老公是否真能做到，還是未知數。但最重要的是，Jules的心態
改變了，她更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她做了取捨，往前的路就不需要再徬徨與自
責了。
不過本片雖有這些偏「女性主義」的思維，但別誤會，它並非走「姐姐妹妹站
起來」那種路線，要所有女人站起來硬起來，男人滾回家裡。它只是用Ben的
旁觀中立觀點來看Jules與Matt的這個小家庭──這家庭有兩個主人／成人，
其中一位得到／創造了一個很好的機會，很值得全心努力，於是另一人選擇全
力支持，兩人都有各自的放棄與犧牲，來成就一個家。這原本是無關性別的，
但加入社會習慣與風俗的因素之後，由於他們小家庭要出去闖的剛好是女性，
因此兩人都受到更大的壓力，但若能完全拋開性別角度，把每人真正平等看待
，你就會看見Ben所看見的東西，不需要對女性或男性選邊站。
《高年級實習生》對世代差異也沒有選邊站，它沒說老派作風或新派作風比較
好，它想表現的是，世代差異是可以化解歧見、互相欣賞的。
本片其他部分也都挺不錯，除了一段偷電腦的橋段很沒必要，跟前後劇情與角
色不搭以外，大致都能讓觀眾看得很開心。一段舊金山飯店內的兩人談心，頗
為感人；布魯克林被拍得很美；室內裝潢維持導演Nancy Meyers的一貫傳統
──美到令人屏息，讓你想中樂透然後把家裡重新裝潢一遍；加入蕾妮羅素的
角色避免任何讓觀眾懷疑Ben跟Jules可能將產生情愫的恐懼感出現（別說不可
能，這畢竟是好萊塢）；勞勃狄尼洛與安海瑟威都充滿魅力，狄尼洛還褪去了
他過往常見的「自認為很聰明」角色特徵，成為一個聰明但謙和的人，時時散
發化不開的溫暖。基本上，《高年級實習生》是一部可以輕鬆觀賞，又可以增
添職場女性信心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