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log.roodo.com/zhe18xk4/archives/46619130.html
他們是不是曾經對生命懷抱希望呢?一點點都好。
看了《醉‧生夢死》很壓抑、黑暗也很衝擊,對我而言,甚至沒有一點透光的
狀態,整部片幾乎灰濛濛的,即使他們用力咆嘯、用力舞動、用力飲酒作樂
,我卻絲毫感受不到活著的意志,只隱約嗅到欲死的掙扎,但死不了,反而
各自帶著傷痛的過去,日子卻真真切切地活在現下,兩造拉扯,生命趨於毀
滅,生命也許本該是絕望的。
活著比死去還痛苦。也許我不該為《醉‧生夢死》下此一註解,但我卻忍不住
,因為總有太多時候現實是長成這個樣子。
《醉‧生夢死》的故事很簡單:一位母親,兩個兒子,同志哥哥遠赴美國,弟
弟陪在母親身邊,但母親成天買醉喪志。弟弟成天繞著碩哥,像是找到一種
替代哥哥的崇拜與景仰,然而碩哥不過是他們兩兄弟表姊的小白臉。母親死
去,哥哥回台,寶藏巖寓所,他們其實都沒有脫離母親。
這樣的故事,導演並沒有選擇用平穩規矩的敘事線呈現,電影有些魔幻,但
卻扎實的以寫實為基底,敘事線斷裂、跳躍,一塊塊角色的拼圖接續出現,
我們像是在觀看老鼠、上禾、碩哥與其他人交織而成的生命血淚。
寶藏巖的破敗寓所,一個家,沒有清楚結構的家,經過暗黑小巷才能到達的
家,老鼠、上禾與碩哥通通被困在這個情感零碎不堪的牢籠,家象徵著溫暖
與避風港,但《醉‧生夢死》中,家的外在形貌是模糊的,觀眾對於家的形貌
沒有清楚的認知;家的人際關係是破裂的,父親缺席、母親無止盡的牽掛,
另外還多了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住客碩哥。從房子外在的形體與內在的成員
,《醉‧生夢死》清晰地用其點出了親職關係的愛恨。
螞蟻、蛆、老鼠與吳郭魚,代表著微小的生命,他們都不是巨大的生物,甚
至是令人作噁、逼人驅趕或是對人類來說無不足道的生命。沒有美麗外表,
沒有高尚情操,他們就像片中這些社會邊緣的人的生命,如此脆弱不堪,卻
又堅韌無比。
老鼠油滑,整天渾渾噩噩,但卻真心。他買了一把香蕉,全部剝開像是一束
花般送到啞巴女孩面前;他買了好幾十瓶養樂多,排成正方形,養樂多傳情
像是在愛情的迷宮裡渴望找到互相寄託的出口。我以為老鼠的愛是純然的,
直接的不拐彎抹角的,但卻也是暴力的,他與死亡為伍,他的刺青,他養的
吳郭魚,他隨時可能喪失的性命。老鼠知道失去的感覺,某方面來說,他藉
由瀕臨死亡的狀態來證明自己是活著的。
上禾追夢,片中的他時常露出笑容,發傳單時,看見碩哥時,晚上在台上盡
情扭動時皆有笑容。但他無法承受母親過多的心疼與關愛;碩哥被老鼠形容
成英俊的豬頭,似褒似貶,碩哥表面上玩世不恭,但卻受困於已逝的母親,
因此他也將老鼠母親的死的究責歸於自身。上禾的出現,其實打亂了老鼠與
碩哥的生活,上禾的身分,上禾當初的逃離,其實都引發了母親的不振與弟
弟老鼠的憎恨,但這種憎恨參雜了濃烈的愛,就是因為太愛了,才容易無法
諒解。
母親與啞巴女孩彷彿是一對照組:一個叨叨念念,一個默不作聲。老鼠其實
將母親的影子投射在啞巴女孩身上,不論是送給啞巴女孩的藍衣服,或是熾
愛燃燒的Love字樣藍色火焰,都與母親身上的藍色衣服有關連,這是他過去
不敢言明的愛,心疼母親卻又無能為力拯救萎靡不振的母親的愛,全一股腦
兒往啞巴女孩身上投射。而母親叨叨絮絮的關心,句句如針,刺向觀眾的心
,因這些話實在太似曾相識,但何以這樣的關愛竟造成了壓力呢?
在生命被消磨殆盡的時候,圍繞著你的,盡是愛恨交疊揮之不去的情感,活
著的人為死去的多活一份愧疚,多活一份壓力,多活一份苦難,也多活一份
愛。因醉而麻痺,因生而苟延殘喘,因夢而追逐,因死而得到短暫的救贖。
他們都曾得到短暫的快樂,然後繼續麻痺,繼續喝酒抽菸,但心中其實帶著
一份難以化解的巨大傷痛,源於母親,即使母親已成亡靈,但好似仍然活在
那個住所,所以有人思念,有人愧疚,有人羈絆。
這才發現安生立命如此艱難。
他們是不是曾經對生命懷抱希望呢?一點點都好。在跟巨大的愛與恨搏鬥過
後,那暗巷的一點微光都足以珍惜,他們會不會找到生命的出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