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中對劇情的介紹與對情節的描繪，可能會影響您觀影的樂趣
《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Batman v Superman: Dawn of Justice）做為 DC 電
影世界觀的起跑作品，大有往後開展無限可能的雄心，但試圖建立一個讓漫迷為之瘋狂的
競技場，相對的代價就是削弱故事的厚度，讓一般觀眾難以進入電影中的世界。
本片的導演由先前執導《超人：鋼鐵英雄》（Man of Steel）的好萊塢漫改名導查克
史奈德（Zack Snyder）繼續擔任。如果純論風格，史奈德的表現其實不過不失、正常發
揮，但這部電影在急著加入多種元素的情況下仍顯得重心不穩。讓DC電影世代的開展元年
，在第一步就顯得岌岌可危。
主觀的說，我向來是導演查克史奈德的粉絲，他的作品評價兩極，喜歡的人為之瘋狂
、厭惡的人則大嘆內容空洞。我屬於前者，就連他惡評最多的電影《殺客同萌》（Sucker
Punch），在我眼中也是一部浪漫的黑暗狂想曲。濃厚的畫面色彩、略為浮誇卻又不跨越
界線的對白，查克史奈德的故事少有原創，卻幫助《守護者》（Watchmen）變臉羅夏站上
城市高點、幫助《300壯士：斯巴達的逆襲》（300）雷奧那達國王踢出驚天一擊，讓那些
精彩的故事登上銀幕，成為影史中的經典時刻。
回到《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查克史奈德其實仍然在片段上的表現操作精彩。
超人在各種災難中現身，展現拯救世人的英雄形象、蝙蝠俠在蝙蝠洞中的陰鬱，與在沙漠
中以一擋百的英勇對比……一直到最後神力女超人征服全場的亮眼表現，每一段都有查克
史奈德的手法，每一段獨立來看都相當精彩，但段落跟段落之間，打亂了故事完整度的元
凶，則是 DC漫畫急就章的電影行程表。
我們都知道《正義聯盟》（The Justice League）勢在必行，但 DC 的鋪陳並沒有先
以個人電影暖身，反而一股腦地在《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把底牌全部亮開。本片一
次讓三巨頭（超人、蝙蝠俠、神力女超人）齊聚一堂已經相當緊繃，神力女超人與蝙蝠俠
的出場介紹不多，都是看準影迷或漫迷已經對這些角色有相當程度的認識。但是，緊接著
在電影中預告的閃電俠、水行俠、鋼骨……等人，在臺灣的知名度都不高，電影中讓他們
一閃而過，亮幾招就想讓觀眾尖叫，或許主要還是服務漫迷，一般觀眾看過就忘，沒甚麼
感想，更別提額外還連帶破壞了劇情節奏。
在電影中的一個段落，神力女超人檢視雷克絲路瑟的資料庫，一次省下設計橋段的麻
煩，把未來所有正義聯盟的主要成員資訊一次曝光。雖然類似的做法在各家的超級英雄電
影都行之有年，但如果 DC 漫畫的口碑與訴求是完整紮實的角色故事，那或許就不應該用
這樣貪快的做法趕鴨子上架。
當然，《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的故事還是有特有的價值。這次雖然看似接續超
人的故事主線，或是以雙主線進行，但故事主要的重點擺在蝙蝠俠身上，超人成為一個對
照的角色，反映出蝙蝠俠的形象──高譚市的地下私刑者。
蝙蝠俠的形象，一直都不是單純追求「正義」的英雄人物。諾蘭版本的布魯斯韋恩是
一個悲劇英雄，在僅有的理性中對抗宿命，但新版本的蝙蝠俠則不是，他更完整也大膽地
呈現一個沉淪在陰影當中的私刑者。《蝙蝠俠：高譚騎士》（Batman: Gotham Knight）
中有一部短片《Deadshot》，韋恩在結尾向阿福自白：「或許我畢生的努力，都只是為了
停止童年的那兩顆子彈。」非常動人，而我想，這段話也就能解釋新版蝙蝠俠的全部動機
。
超人對蝙蝠俠，最後幾近放棄地希望對方能救出他的母親。蝙蝠俠聞言色變，取而代
之的是不可置信的瘋狂與憤怒。就是在那個時刻，我們更能看出這個角色真正在「追求」
的是甚麼。
正義、法治，都在次位。新版蝙蝠俠行事大膽，做法遊走在道德邊界，他對超人的仇
恨，從路邊女童到斷腿下屬，一點一滴累計，不斷被重複點醒童年時期的慘痛回憶。蝙蝠
俠與超人開戰，早就不是救世理念不同的大義之戰，更像是私人情感引發的意氣之爭。他
本來就應該是在黑影中受盡折磨的孤獨私刑者，從這個角度看，他其實要比任何一個版本
的蝙蝠俠都更迷人。他疲憊的不只是肉體，更在受創的精神狀態底下反覆掙扎，不斷在脆
弱與強悍中擺盪體會焦慮與瘋狂，高譚市的黑夜守護者，正是整座城市中最痛苦的精神病
患。
「瑪莎今晚不會死。」對，她今晚不會死，而蝙蝠俠會繼續活下去。
蝙蝠以外，電影中的其他段落顯得描繪不足或無足輕重。超人的身分認同、路易斯蓮
恩的真相追追追、神力女超人的半路現身……每個環節都難以獨立成篇。看似要回扣到始
作俑者雷克斯路瑟身上，但他又偏偏是整部電影最不知所云的角色。
劇本給他空間，讓他表現他的人物性格，但對於動機，卻用微弱的方式輕輕帶過。在
能力上，這個角色表現出來的威脅感十足，利用超人弱點，將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橋段，
讓人想起福爾摩斯與莫里亞提這對相生相剋的天命宿敵。然而，背景故事不夠完整，路瑟
也只能是一個有骨架無血肉的形象，相信這個「超人最大宿敵」未來能有更多發揮空間，
不然也可惜了那些精彩的交鋒。
總結來說，《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的單篇情節好看，整體觀來卻又稍嫌斷裂。
新版蝙蝠俠在班艾佛列克（Ben Affleck）的詮釋與劇本精彩描繪下交出亮眼成績單，不
輸先前任何一個版本。然而，DC 世界觀的鋪陳太緊迫，遠遠把我們這些漫畫背景知識不
足的觀眾拋在後頭，當然，電影不是為了服侍觀眾而生，好的電影自然可以選擇它要感動
的對象。
但儘管如此，還是不免希望，DC 的腳步可以再慢一些，把電影的世界觀大門再打開
一些。不然我們在銀幕前興奮，卻不確定自己的興奮來自銀幕的情節，或是泡沫般追逐娛
樂的狂熱，那其實是有些可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