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倒退嚕》(While We're Young) - 可是瑞凡，你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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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sh（班史提勒）是步入中年的紀錄片導演，手頭上有個拍了近十年還沒完成
的片，他與妻子Cornelia（娜歐蜜華茲）沒有孩子，Josh的岳父是地位崇高的
紀錄片導演（Charles Grodin），讓他倍感壓力。有天Josh講課時認識了年輕
的Jamie（Adam Driver）與Darby（Amanda Seyfried）夫婦，兩對夫妻越來越
熟後，Josh及妻子與原來的朋友漸行漸遠，對新朋友投入許多時間與感情，使
他們產生不一樣的想法，卻也漸漸發現Jamie夫婦不為人知的一面。
人年輕的時候，因為來日方長，只需把握當下、勇敢去衝，不需多做停頓與檢
視。但人到中年，來日無多的壓力越來越大，難免會檢視人生，確認是否已往
想要的方向前進。Josh與Cornelia這對中年夫妻，正處於悵然若失的人生中點
上，同年朋友們多半已有子嗣，但他們沒有，生活及話題與老友們逐漸脫節，
工作上的成就與滿足感似乎也沒有想像中充足，有太多想做的事情沒做，每天
過著單調重複的日子。
任何人面臨中老年的死亡壓力，難免都想留下些什麼，或想逃避些什麼。也因
此，遇上年輕的Jamie與Darby夫婦，讓Josh這對伴侶人生頓時有了一點希望，
因為沒有孩子、工作也不算很成功的Josh，在想拍紀錄片的Jamie身上，找到
指導一個成功學徒的可能；Cornelia則在Darby的陪伴下，得到一個避風港，
因為她不願成天跟那些會令自己想起流產經驗的媽媽朋友們相處。
但是，Josh漸漸發現，他將這對年輕夫妻的生活與想法給浪漫化了，後續發生
的事情我不想在此爆雷，不過可以這樣說：最終，Josh對年輕世代的想像裂解
了，其實每個世代都一樣，有自己的優缺點，年長的總是羨慕年輕人生活中的
無限可能，年輕人總是羨慕年長者的成就，而大家早晚都要面臨老去。能定義
人的不是年紀，而是行為選擇。
而人生的問題與缺憾，還是要靠與自己和解，無法靠他人。像Josh這對夫妻，
同齡的朋友讓他們想到自己沒法擁有的，年輕的朋友則讓他們想到已經來不及
追尋的，如果不能放手接受現狀、或在允許的範圍內調整與改變，那麼不管逃
到什麼樣的交友圈都不會有用。
不去管年紀與世代的話，Josh與Jamie也代表著兩類人。Josh很有道德感，看
待事情很認真，但並不算老古板──他是願意嘗試新事物的，只是不一定能適
應；Jamie 有活力有野心、不太拘泥小節、常常很自在放鬆，電影與音樂方面
欣賞類型很廣。但這些優點的背後則反映他們的缺點，Josh的個性讓他拍部紀
錄片弄了八年還是只能剪出六個半小時的版本，還被岳父酸說這部片是"a
six-and-a-half-hour film that's seven hours too long"，甚至面對投資
方時，不善包裝與說謊的他連個劇情大綱都說不清楚；而Jamie則欠缺誠懇態
度，有捷徑就會走，也不是那麼在意他人的感受。這些選擇很難說對錯，而且
也沒什麼好羨慕的，因為人天生性格、臉皮厚度都不一樣，勉強模仿也做不來
，接受自己的個性、並對結果知足知命，還是比較重要。
班史提勒非常適合演Josh這類角色，與他跟導演Noah Baumbach前次合作的《
愛上草食男》(Greenberg)裡的角色有些類似，也有點像伍迪艾倫1989年《愛
與罪》(Crimes and Misdemeanors)裡的Cliff。我看《青春倒退嚕》忍不住想
到當年班史提勒可是《四個畢業生》(Reality Bites)的導演兼主角呢！當時
那部片也算是定義了一個年輕世代，現在這位X世代的代表人物卻已經中年了
，時光飛逝呀。
娜歐蜜華茲先前在《鳥人》(Birdman)與《歐吉桑鄰好》(St. Vincent)等作品
都展現了喜劇潛力，在《青春倒退嚕》亦然，例如有一幕她飾演的Cornelia被
拖去一堂媽媽寶寶音樂課，發現這些媽媽比寶寶還欣賞那些幼稚音樂，嚇得落
荒而逃，她的模樣令人絕倒。
***以下有微雷***
Adam Driver飾演的Jamie很有趣，起初看起來單純無害，熱情有衝勁，喜歡舊
家具、老式打字機、VHS等等，後來才發現，原來他的品味，恰巧反映了他喜
歡用不是他的、不屬於他的感情與經驗來成就自己、包裝自己，例如他請Josh
重說某段話讓他拍攝下來，或是使用Josh夫妻的各種人脈一點也不遲疑等等，
都反映Jamie背後令人背脊發涼的野心。頓時，他的復古品味不再可愛，而是
假掰了。Driver對於這角色該有的模糊特質掌握得很好，也令Josh夫婦一開始
的低度戒心顯得較為合理。
《青春倒退嚕》應該可算是編劇兼導演Noah Baumbach最「平易近人」的作品
，雖然近結尾在林肯中心晚宴的一幕稍微離題、跛腳了些，但整部片充滿帶著
苦笑的幽默，以銳利卻又不惡毒的眼光觀察世代差距與中年感慨，情感頗為誠
實，是非常值得看的作品。我猜想，或許導演跟年輕14歲的Greta Gerwig交往
數年之後，讓他將產生的種種感慨寫進劇本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