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天神的哀傷──Jean-Baptiste Grenouille
看完《香水》這部電影，我們對主角葛奴乙的理解是甚麼？
強烈的感官，讓葛奴乙對世界的理解只能依憑嗅覺。從外到內，這個視角的答案似乎
是感官的體驗讓我們喪失了精神上的自由，只要我們的「感受」依然被肉體所侷限，那在
精神的領域，我們似乎就永遠不可能達到真正的自由。
《香水》結尾的千人交歡，是整部電影的高潮，他在那個地方走上了人生的巔峰。葛
奴乙用他的才能證明了他可以凌駕萬物，包含人類的精神與肉體，他能夠操控一切：不管
是市井小民或是達官貴人，無不在他的香味面前俯首，最悲哀的莫過於喪女的父親也必須
哭著親吻他請求解放。在這場高潮戲中，整個行刑現場變成一場崇拜儀式──感官崇拜，
人類在肉體官能的極致體驗中得到昇華。
但是，仔細觀察，我們會注意到這個不斷被強調的「嗅覺天才」，並沒有對自己調配
出來的至高之味感受到太多喜悅。在這個震撼的時刻，我們對他的理解是甚麼？
※※
只要擁有香水，他可以操控感官，這讓他顯得無所不能。葛奴乙 在擁有了香水之後
，被人類在哭喊中奉為天使，他可以隨心所欲達成任何目標，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力、滿足
所有可預想的慾望，他能交換到人類的人性尊嚴，只要他想要，他甚至可以讓任何一個人
無可自拔的愛上自己。
然而，當周邊狂放一片呼喊，葛奴乙 卻回憶著他的第一個受害者。那是他第一次被
少女的芳香吸引，他尾隨對方而被拒絕，在周遭眾人陷入瘋狂之際，葛奴乙 情不自禁地
想像著另一個不同的結局：如果對方當初接納了她呢？
他明白了。他踏入的是萬能者的終極難題、造物天神的哀傷──他沒辦法得到自由意
志。
※※
《王牌天神》中的主角布魯斯曾經向上帝哭訴，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樣「在不違反自
由意志的情況下，讓對方愛上他」，上帝聽完之後悠悠的回答：「歡迎進入我的世界。」
無庸置疑，儘管上帝可以「違反自由意志以達成目的」，他也沒辦法強行改變自由意
志本身，因為那已經違背了自由意志的定義。所以，在不能使用任何手段影響自由的前提
下，如何獲得自發性的愛，成為萬能者的終極難題，當一個人擁有的能力越無邊無際，他
會越沒有辦法忽視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這是萬能者的最後一項挑戰，因為關鍵因素並非
操之在己。
電影中段，葛奴乙 試圖尋找流鶯來製造香水，他希望讓對方保持心情愉悅，不然會
使香水氣味變質，卻遭到無情拒絕。面對同一個問題，葛奴乙看似找到了突破點，感官可
以操弄人心，沒有對方的首肯，他依然能用屍體打造完美香水，甚至香水還能進一步幫助
他控制人類心志，堪稱完美循環。
這是故事中對於物質世界的崇拜。但是，回到精神上的本質，當物質世界的天才達到
了巔峰，他卻必須面對來自另一個他不理解的世界之挑戰：縱然他能夠用香味讓全世界的
人類向他低頭，他也沒辦法在沒有香水的幫助下，讓一個陌生的少女願意對他敞開心防。
※※
在電影高潮鏡頭前的幾個幻境，葛奴乙突破了世人的心靈疆界，讓前一秒對他恨之入
骨的群眾，下一刻在他眼前忘我交歡。
但，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會格外無法忽視自己第一次對「香味」的臣服，曾經有一道
他無法保存的香氣在他鼻間流逝，他在此之後的後半輩子都在思考如何保存那道香氣，或
許，當他真正站上了感官的巔峰，他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無法掌握的是甚麼。
那是物質世界的盡頭，造物天神的哀傷。至始至終，他無法改變自由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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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橘貓，大家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