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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圍今年柏林影展競賽單元並且拿下最佳首部影片和最佳男演員銀熊獎兩大獎的突尼西亞
電影《推銷員之戀》(Hedi),在阿拉伯世界和歐洲都是話題,除了因為這是二十年來才
再次有突尼西亞電影入圍,這部片也可被視為2010-2011年突尼西亞的茉莉花革命之後,
一個年輕世代的回應。
Hedi (Majd Mastoura飾)是一個二十五歲的汽車銷售員,著迷於畫漫畫,然而他的生活
被他的母親、他的哥哥、他的上司所壓迫,他感到困頓、窒息和無所適從。因為公司派遣
,他到一個海邊城市尋找新客戶,遇見了在旅館工作的Rym(Rym Ben Messaoud飾),Rym
追尋自由和無憂的生活態度吸引著他,他覺得內心有些事物被開啟了、被鬆動了,在兩人
交往過程中,過往的世界一塊一塊地裂解。幾天之後便是母親ㄧ手掌握並安排妥當的婚禮
,但當Hedi回頭,在漫漫長路上緩慢地抽著煙——他發現自己回不去了,回不了那個密網
綑綁的家,回不到那個ㄧ日換一日、唯命是從、沒有自己的自己了。
在茉莉花革命的背景之下,我們可將這部片子視為「後革命電影」,儘管講述的是以個人
出發的故事,但從故事中主角所經歷的疑惑、擺盪,我們看出了集體世代突尼西亞年輕人
的徬徨。從這個個人的故事引出眾生相:Hedi即是這五年來所有突尼西亞年輕人的縮影,
他的拉扯即是大眾的拉扯,他的焦慮即是大眾的焦慮。故事中不斷出現兩地、兩個世界、
兩個女人、兩個職業的「二」的意象,主角困在其中,我們從他微低著頭,時時不安的神
情幾乎可見一個年輕突尼西亞人困在新(自由的、解放的、自身主張的價值)和舊(傳統
的、保守的、既定的價值)之間的掙扎。
而這正是茉莉花革命之後,突尼西亞的現狀——儘管成功推翻了執政長達23年的班.阿里
,但緊接著各個派系在政治真空中互相傾軋,突尼西亞多次游走於內戰邊緣,至今,突尼
西亞仍是一駝疲憊的老馬,肩上頂著過往的價值和遺緒,緩慢地在通往民主的道路上ㄧ癲
一跛,吃力地前行。二元世界之間的灰色地帶,突尼西亞人如何面對?就因為Hedi在片中
的平凡,他的形象是所有人的疊合重複,因此他破格而出的選擇更讓人覺得詫異,這也近
乎是在突尼西亞現狀之下破格而出選擇的隱喻——為什麼這麼做?這個嚮往自由的選擇是
什麼?
片中的Rym、她不斷遷徙的工作和她即將前往的去處:法國城市蒙佩利爾(Montepellier
),皆是自由、無拘束的代表。自由的反面當然是不自由,但是在自由和不自由之間選擇
,這樣的問題未免太容易了,也因此,當Hedi決定和Rym一同前往蒙佩利爾,當晚開車回
家拿護照和衣服,在收拾衣物的當下,他的哥哥(在法國當工程師,母親的心頭好,回到
突尼西亞安排Hedi婚事,實則企圖和未來親家做生意)走進,影片中安排的是這樣的一個
對話段落:哥哥承認自己的錯誤,承認自己並不打算回突尼西亞定居,這次回來處理婚事
僅是為了自身利益,接著他說——我的生活在他鄉,我回不來了,我回不來了。
Hedi走近他,他們緊緊相擁。離開前,Hedi悄悄地打開母親房門,看見母親安睡的背影。
闔上。當最後他在機場和Rym坦承他不走了,看著眼前深愛的人強裝鎮定實則不知所措,
哭紅眼眶,Hedi只是在人群中看,流淚,雙眼通紅,卻什麼也沒做。我看著Hedi的茫然,
腦子全是方才哥哥在房門口面對自己家庭的茫然——誰不選擇自由呢?但是離開僅會得到
個人的自由,面對自己的(國)家,自由怎麼來?自由怎麼從裡到外地成為一個集體經驗
到來?
影片最後收在一個Hedi的轉身回眸,我想起早些在片子裡,當Hedi提及他的夢想是能夠將
他的漫畫出版時,Rym是這麼說的:「這不是夢想啊,這是目標。夢想是我想要飛啊
這種。我記得我哥哥曾經騙我說咳嗽咳太多就會飛起來,害我生病很久。你這是目標
,去做就是了。」最後那個Hedi的眼神比以往都多了一些精神,似乎是面對未來的嚮往:
我們如何得到全面的自由,如何得到所有形式的解放,這不是夢想,是目標,去做就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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