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羅根 Logan,世代的流離

作者: mysmalllamb (小羊)   2017-03-01 19:36:39
看這片,感人的地方很多,我最注意的點則是狼叔面對小狼妹的父女情結,和 21 世紀初的我們有那麼幾分神似:我們都活過自由多元、富裕繁榮的 20 世紀末,但 21 世紀初風雲變色希望隕落,怎麼偏偏就在這時莫名其妙生了個孩子?孩子的未來我們給不起、上有老父母期待含飴弄孫、我們自己拼命工作看不到未來、看到孩子只希望她從沒出生、滿嘴咒罵抱怨手上卻還是不忍離棄...
殊不知,絕望的年代,說不定不是我們保護孩子,而是孩子自己走出新機、引領我們?
《羅根》當然是部老牛仔的公路電影,而全片充滿似曾相識的意象指涉,更擴大了本片聯想呼應美國兩百年流離史。來自英國的 Charles、來自墨西哥的 Laura、以及在北美大地上土生土長的 Logan各自都代言了不同的滄桑。(這篇準備要盡情腦補了,當然也都會呼應具體劇情,不喜腦補的版友請儘早離開,免傷眼睛。)
http://imgur.com/Wj90wp1
19 世紀,自由女神迎接陽光號
19 世紀來美國的移民,有很多英國人與歐陸多國人,除了殖民菁英外多半是帝國內受壓迫無生路的底層,苦苦工作積累只為求得一張船票,此時的移民意象就是乘船遠航、看見自由女神。Logan 在本片這 "USA! USA! USA!" 的瘋狂美國裡開禮車拼命工作,不也就是想圓英國佬 Charles的夢想買一張「陽光號」船票、就如 19 世紀英國郵輪甚至 17 世紀五月花?喔還不只,讓流離性格最極端的 Logan來買,要買的甚至是整艘船,這個夢想不是要搭船到哪個新大陸,而是到海中央的 nowhere不問世事終老一生 XD
然而, 19 世紀移民到了美國,弱肉強食被土豪惡霸趕來趕去、孤鳥英雄隱忍已久終於插手,這則是大陸內繼續的流離,是如《原野奇俠》等西部片的老主題,也是後世公路電影的新靈感,這些陸上流離的「沙漠」與「公路」意象慢慢疊合在一起。大多流離者都夢想一個安定樂土,都想有一個山谷「再也沒有槍」,但很遺憾這些安定夢想總是一閃即逝,壓迫總是去了一個又來一個;唯一永恆流浪早就放棄安定的,總是那位叫也叫不回的孤鳥英雄,在《羅根》就是 Logan?
本片的反派很隱形,具體的個人臉孔不多,更像是盤旋在天空無所不在的老大哥,就像 19 世紀的土豪惡霸壟斷資源收保護費,本片反派也化身美國大公司收購土地、掌控石油、掌控水源、掌控玉米田、掌控飲食通路、自動貨櫃車佔據公路、基因改造掌控我們的營養,讓自由多元的美國人才漸漸消失,但這些人才的力量他們還是要榨為己用。更有甚者,大公司變成跨國公司,要去剝削隔壁的土地與人民。
20 世紀,從墨西哥尋找伊甸園
20 世紀,美國的移民來自各國,最大宗當然是佔移民總數近半的墨西哥。墨西哥被美國剝削的歷史已有兩百年左右,先佔國土再以資本入侵掌控土地資源,礦業與石油國有化後外資技術殖民結構早已沈痾難返,墨西哥人在本土經濟困頓更增移民美國的渴望。本片開頭的劇情,看似墨西哥媽媽千方百計送來不會說英語的墨西哥女兒、自己這代爛命一條已不多想只盼孩子能夠翻身;本片中段則由反派生技中心 Transigen與主持人 Doctor Rice,代言美資在異國開發資源(電影裡的代理孕母)剝削民眾(墨西哥人當基層護士,窮但不笨)的資本殖民史。
Laura 與一眾膚色各異的墨西哥孩子,拿著漫畫口口聲聲「伊甸園」,以 Logan的眼光看來就是被狠狠剝削後逃來美國尋找淨土的,然而這裡早已不是淨土。一開始 Logan & Charles都以為「伊甸園」是指曾經繁榮一時的 X學院,那個為變種人舉起多元自由包容大旗的避風港,半世紀來一直懷抱樂觀希望推廣變種人與全民共生,就如美國的理想主義者一直高舉多元文化大旗一般。但今天我們都知道這個美國理想夢碎了,極端主義者氣燄擴張取得政權,咄咄逼人容不得一絲多元存留的空間,以電影的極端誇張表現拍起來,就是一車車的槍手追到天涯海角趕盡殺絕。
Charles,20 世紀理想隕落
本片三位主角,恍若祖孫三人的架構中,爺爺 Charles看來是 20 世紀中帶領嬰兒潮少年一起改變世界的理想主義者。本片只透過 Caliban說「最強的腦變成最致命毀滅武器」與幾場具體上演的腦力失控,來暗示 Charles那痛苦罪咎的回憶可能是害死很多變種學生們?
也沒說那麼清楚,反正他就是 20 世紀中滿腹理想但 21 世紀證明搞砸了一切的老世代,面對殘酷的 21 世紀新局,他們心態複雜,有避世者只想著搭上船逃離這一切眼不見為淨、也有入世者儘管知道自己這代失敗了卻從不放棄下一代。本片裡的 Charles恐怕兩種心態都有過,一開始是虛無的老番顛,但察覺到有孫女世代出現時,慈愛與希望油然而生,精神大振。
Laura,21 世紀的包袱或希望?
祖孫三人中,小狼妹 Laura(與她背後的多族裔變種小孩們)當然就是新世代、新希望,尤其在世界被搞成一團亂毫無希望,普羅年輕人不是沒錢生不敢生、就是生了也養不活的 21 世紀初,對 20 世紀爺爺來說就是喜出望外的新希望,儘管外表相較算是青壯世代的 Logan憤世絕望地覺得她們不該出生、生了也沒希望、別在老爸我身上指望什麼。當然,電影中的 Laura是壞人的實驗室產物,並不是 Logan生了下來養不起的包袱,但總是自己被壞人綁架時無奈產生的骨肉,和我們許多受到政府誘導與家庭社會壓力生了孩子卻養不起的無奈父母,也是有那麼幾分同病相憐。
然而,就像很多中年危機或中年失業的家庭電影一樣,下一代往往獨立得很早,甚至可以迅速超出父母的保護執念而快速學習承擔。本片的小狼妹一開始一直不說話只尖叫,但隨著看見賭場的塑膠模特兒手牽手後,開始學會牽手撫慰爺爺、撫慰爸爸,然後在爸爸抵不過人生挫折頹然倒地時,爸爸請放鬆休息、就讓女兒扛下重擔吧。慧眼爺爺 Charles觀察「擁有後爪的母獅,除了攻擊更能照護」,可不是白說的。從被保護者成長為照護者的母狼 Laura,終於初開金口回爸爸兩字 "De nada"。
Logan,永恆的逃避精神?
然而,本片外表是中生代爸爸的 Logan,心態卻是個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心靈,綜觀多集《X 戰警》與《金鋼狼》電影,Logan 就是不停地逃,每次他要追尋一個來源與歸宿時,碰到了一點享受了一會兒,很快就繼續陷入下一次逃亡。一關關逃他應該早就累了,連九十老人 Charles都能燃起生命希望時,Logan 還是絕望避世、自我封閉、拒絕擁抱,覺得只要他擁抱而承擔下來的事物都會灰飛湮滅。兩百年來人們逃入美國、在美國內繼續逃、現在又要逃離美國,這逃呀逃總逃不出去的絕望心靈,恐怕在這故事裡就化身成了 Logan。
儘管是永恆老心靈,Logan 卻像是我們 21 世紀初的青壯世代,上養父母下養兒女日夜打拼。Logan 把老父關在房裡、不見天日只能養盆栽、成天大呼小叫只知逼吃藥、請了看護來其實也沒在關心看護福利,意外地生了一個女兒卻毫無父親的欣喜,只知道口口聲聲 I am fucked up 你別想靠我,我們不是上帝的禮物只是 mistakes 。Logan 這些自暴自棄的氣話,根本底層中年男人的經典用詞呀。
21 世紀,歡迎來到加拿大
雖然本片編劇好像早在四五年前就動筆了,但這片令人驚訝地和今年的美國焦慮一拍即合,恐怕早在那時就已經聞到時代政治難以避免的趨勢。隨著川普上台、墨西哥圍牆將豎起、各類限制移民壓抑多元的政策相繼出檯、加拿大移民局收到的申請案件激增、連好男人總理杜魯道都大方宣示「歡迎來到加拿大」,本片孩子們引領 Logan往北走、要從南方的奧克拉荷馬(狼叔竟然沒唱一首)來到北達科塔,等待穿越的邊界那頭當然就是加拿大!墨西哥孩子們流離到美國、現在要帶著美國大叔再次流離尋找新希望。
伊甸園、X 學院、小木屋、陽光號
本片的「伊甸園」,Charles & Logan 以為是 X學院這個昨日美好,後來發現其實是邊境那間小木屋、而不是對岸的加拿大。在此我們才發現,那個美好國度從來不是美國或加拿大這些美夢總要破滅的應許之地,而是一個胼手胝足追尋理想國度的過程,過去的 X學院扶老攜幼精誠團結當然是、現在的小木屋沒有大人仍然自立自強當然也是;至於那艘 Charles臨死仍念茲在茲的「陽光號」,如果大家能心懷希望攜手出航當然是、但如果像 Logan自暴自棄自我放逐當然就不是了。
《羅根》的主角仍然是羅根,是這終極的逃避精神之化身,因此 Charles要一次次擠兌他認真面對,面對同宗的變種小夥伴不要離棄、面對公路上的鄉民善意不要拒絕。雖然 Charles還是太過理想主義,這鄉民家裡留宿一晚害死了主人、害死了自己,但與其為了安全而逃避一切美善,至少 Charles「度過了多年來最美好一晚」,雖然橫死應該也是無憾了吧?唯一掛念心頭的還是對 Logan叮嚀的「陽光號」,真的是 Charles自己還想和 Logan搭上船雙宿雙飛?我倒覺得他自己已無憾,只希望 Logan也能敞開心胸和別人攜手出航。
Logan 賺的錢就是要買「陽光號」,以為是自己為錢護送小狼妹來,但就是這不離不棄的護送之心,才釋放自己讓女兒引領了過來,這邊境小木屋就是「陽光號」,Logan 的追尋之旅竟已福至心靈到了終點,這錢也不用收了。原來老人 Charles和小孩 Laura的美好國度都是同一回事,在信封上、照片上、以及 Laura那爸爸聽不懂的西班牙文裡對「伊甸園」的敘述中,一連串 Rictor, Rebecca, Bobby, Charlotte, Delilah 等名字從來都分不開的,伊甸園就是個大家庭攜手的概念呀!
從世界各地來到美國的人,也許一代代都曾想把事做對,儘管一代代花了一輩子都破滅了,還是別閉關自守放棄希望吧。就算過去的 X學院失敗了,以後還會有這群伊甸園小朋友,繼續打造那「再也沒有槍」的山谷,爺爺與爸爸的希望在此是無法完成了,Charles & Logan 還是領了兩個帶著笑容的便當,希望就留給下一代繼續傳下去。這是一部悲劇嗎?也許是吧?但插上 X十字架、一群孩子告別父輩走向陽光下的彩色森林,我們怎能不和 Charles一起希望、和 Logan一起欣慰呢?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gbug3zTm3Ws
雜感
本片的隱喻當然很多,線索也都很明顯,唯獨 Logan對決 X-24 這戰「最大的敵人是自己」這個大家都朗朗上口的隱喻,我倒是眼拙看不出來。本片從消極避世轉為伸手擁抱的 Logan當然有挑戰等待克服,但我倒沒發現「打敗那個狂暴的自己」和這個克服有任何呼應,也不覺得如果 Logan走向避世的極端就會變成這個樣子。在我看來,就是正反派致命武器大對決罷了,劇情上要說增加什麼張力,也許就是帶出 Charles臨死前「多年來最美好的一晚」那場自白吧?
小狼妹 Laura,西班牙小童星 Daphne Keen Fernadez ,當然是本片最驚人亮點,尤其是一路靜默純憑眼神與動作就訴說一切實在太厲害。不過本片的語言使用令我有點不知所為何來,她一開口時我和狼叔一樣滿臉錯愕 WTF。她一開始不說話、但其實很會說話;後來開始淨說西班牙語和狼叔雞同鴨講,這裡不上翻譯字幕我覺得還 OK ,畢竟就是要我們觀眾像狼叔一樣誤會她;但再後來才赫然發現她明明會講英語而且還挺流利,對狼叔說話開始變成先一句西班牙文再一句英文… 這何必呢?
http://imgur.com/wUqDpgg
除了主角祖孫三人外,也讓我看得有點興味的是反派博士 Doctor Rice,看來有很多偉大計畫滔滔不絕,不過才說到一半就給一槍堵口了,讓我看 Richard E. Grant 看得不太過癮。這週在另一片《第一夫人的祕密》也有他的身影,在兩個不同時代卻都是演才氣縱橫野心勃勃的先鋒,可惜在兩片的戲份都有點意猶未盡。
http://imgur.com/YOmJQWF
作者: orzisme (EM)   2017-03-01 19:41:00
最後被迫害的變種小孩逃去加拿大申請庇護 這感覺和時事也是頗有關聯諷刺感
作者: joey0602 (joey)   2017-03-01 19:45:00
X-24代表他以往的殺孽吧。年輕氣盛殺人殺到麻痺的樣子
作者: orzisme (EM)   2017-03-01 19:46:00
羅根被長久累積的殺戮糾纏 X-24就是他的心魔具體化 其實一路就是羅根自己在交戰 導演怕不夠清晰 還做出來對打 這倒是覺得太直白了...至於反派,真的就不重要。充其量只是
作者: Sakamaki (Izayoi)   2017-03-01 19:50:00
我覺得小狼蘿是還不習慣用兩種語言的切換來對話
作者: orzisme (EM)   2017-03-01 19:50:00
功能設置,不占用聚焦的主題
作者: widec (☑30cm)   2017-03-01 19:54:00
不過小狼蘿第一次開口時 明明是講清楚目的就重要時機她那時不講英語 要是羅根不爽陪她玩怎辦
作者: john1531 (john1531)   2017-03-01 20:29:00
這部Stan Lee有出現嗎? 昨天好像沒看到
作者: mannypo (Manny)   2017-03-01 20:33:00
沒看到 Stan Lee
作者: tenniset (tenniset)   2017-03-01 20:58:00
哈,羅根對打X24的設計,我倒沒像你們腦補這麼多.我立即想到的就是編導堅決要讓休傑克曼提名奧斯卡最佳男主角.我覺得就他累積的成績來看,得獎我也不反對.
作者: mannypo (Manny)   2017-03-01 21:27:00
靠這樣分飾兩角想提名男主...想太多了
作者: killerken (踢了肯)   2017-03-01 21:43:00
X-24代表他的罪孽的實感 看他拚命向X教授說那不是他…
作者: Wall62   2017-03-01 23:27:00
推這篇也推樓上
作者: petestar (酥酥麻麻。小派皮)   2017-03-01 23:42:00
倒是很喜歡對打那段><
作者: hcc570910 (MJ)   2017-03-01 23:48:00
通常講外語電影本身會上英文字幕吧?沒上表示聽不懂也沒差 不影響對劇情的了解
作者: pttnowash (不用洗)   2017-03-02 00:38:00
我還沒看到作者 光看前二段 就知道是小羊影評
作者: Connels (貓拳四郎 ○(#‵︿′ㄨ))   2017-03-02 01:40:00
喜歡你的論點
作者: jevoling (jevoling)   2017-03-02 21:54:00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