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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該是35歲的余文樂最幸福的一年。愛情上,他罕見公開坦承與台灣妹王棠云熱戀;事業中,出道17年終於憑《一念無明》首度提名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主角。這部成本僅800萬元台幣的黃進導演處女作,香港3月底剛上映,6天已賣破2千萬台幣,簡直叫好叫座,周日(9日)金像獎即將開獎,余文樂的影帝聲勢更旺。台灣觀眾則在今天(7日)能進戲院一探究竟。
29歲的黃進首部電影《一念無明》,去年先奪金馬獎最佳新導演、最佳女配角金燕玲;日前曾志偉又憑此片獲馬來西亞國際電影節最佳男演員;再提名本屆香港金像獎8獎項,包括4個主要演員余文樂、曾志偉、金燕玲和方皓文全入圍。
該獎決選制度,可投票的各單項協會代表及會員可多達400人,對比金馬獎17名左右的小評審團能面對面辯論;香港金像獎較容易融入市場接受度、演員背景等因素。這也是余文樂對上《樹大招風》的林家棟和任賢齊、《寒戰2》梁家輝及《脫皮爸爸》吳鎮宇,極可能出線之因。
《一念》整體表演水準非常高,當然有頼犀利的劇本,這也是63歲大佬級曾志偉願意不拿酬勞接拍的理由。
片中,曾志偉拋家棄子,讓大兒子余文樂扛起照顧重病的母親金燕玲之責,弟弟則逍遙在美國不聞不問。母親身心皆病,行動不便,大小便也失禁,精神衰弱又躁鬱。一場余文樂幫她按摩腿,她微笑遙念著往事,突然一被捏疼,瞬間抓狂捶打余文樂怒罵:「你這混蛋要弄死我嗎!你走開!叫阿俊(弟弟)回來!」每回都誇阿俊比他有出息。
你能想像余文樂長期扛著重擔,伴隨不定時炸彈的煎熬。最終母親發生意外,他患上躁狂抑症(bipolar disorder),被送進精神病院。直到出院時,能簽字接他的,只有老爸曾志偉。
這回,曾志偉收起嗓門,不同以往《無間道》霸氣張狂的黑社會;沉住氣,不當賀歲片嘻笑耍寶的丑角,他詮釋面對躁症兒子的無用老爹。經濟狀況差,只能帶余文樂同他屈居「劏房」。那是香港特有的舊式唐樓裡,一戶被分割成數個小單位的小窩,只消跨2步,就能從這牆走到那壁。也因4、5個家庭或個人共處一屋簷下,隔間設備簡陋,幾乎沒隱私。
一直選擇迴避的曾志偉,被迫與疏離的兒子逼近面對面,是愧疚,也是身為人父的真情,他去買《走出抑鬱的深谷》的書、參加諮詢團體,但他始終無法給予有效幫助。1場他對著諮詢團體一氣呵成的4分鐘獨白,穿透人心;另1場他煎熬該不該送兒子回精神病院得到更專業照護,他在家樓下想點根菸點不著,氣到整包砸在地上,幾秒後又作孬拾起,才踩上第3階樓梯便崩潰哭倒扶手上,演技揪心。
余文樂背負精神病史及母親意外的誤解,找工作四處碰壁,前女友對他當年離去的不諒解,其實根本也不能理解。他一再被刺激,一場他病情發作衝進超市不顧旁人地狂吃巧克力的失控狀,全民狗仔的視頻讓他成了媒體亂象塑造的話柄,連同「劏房」的住戶都嫌棄恐懼。
母親一角金燕玲去年曾以《踏血尋梅》中痛失愛女的母親提名金馬女配角,若不是遇上《醉.生夢死》呂雪鳳,極可能拿獎;這回,使勁詮釋孤苦顛狂的病患,依然扣人心弦。
編劇發想於香港真實案件,某中年人長期照顧患病母親,某天拉扯中,兒子誤殺媽媽,旁人都說沒理由,兒子平日很孝順,此事當時極轟動,爾後成為劇本靈感。導演不只把父、母、子、前女友的4角關係鑿刻得情緒飽滿,同時戳擊了香港公共醫療制度、壓迫的劏房文化、弱勢族群更生、全民狗仔及媒體亂象等庶民真實身處的困境,所以更令人感同身受。
如同片名「一念無明」,在大乘佛法中意指「煩惱障」,導致眾生在三界六道當中不斷的輪迴生死。除了指涉種種香港生存窘境之外,導演更拋出了最直接的人性議題:在面對精神病患的外人,或者面對精神病患的家人,你會怎麼做?(張哲鳴/台北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