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Batman v Superman: Dawn of Justice) -
等待加朵 (Waiting for Gad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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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裡面有個說法是"everything but the kitchen sink"，意指「盡一切
力量」或是「用掉的東西遠比需要的多」，語意類似：「所有能用的都用上
了，只差沒把廚房水槽也拿來」。所以，當《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的
兩大主角打起來，蝙蝠俠拔起很像"kitchen sink"的東西（其實是洗手台）
來丟的時候，我實在忍不住笑了。
因為，《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真的是竭盡所能，把所有能丟的都丟進
來，連水槽都不放過。只可惜，劇組雖想端出一桌豐盛好菜，但是彼此搭配
不佳，成品只能說差強人意，最讓人驚艷的反而是蓋兒加朵飾演的配角：神
力女超人。
《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故事接在《超人：鋼鐵英雄》裡頭超人（亨利
卡維爾）大戰薩德將軍之後。那場大戰造成蝙蝠俠（班艾佛列克）的韋恩企
業裡多名員工死傷，再加上蝙蝠俠不認同讓一個外星來的神級人物可以在地
球上自由來去、我行我素、不受管轄，因此燃起復仇之心。此時想要興風作
浪的雷克斯路瑟（傑西艾森柏格），也想摧毀超人，他在蝙蝠俠與超人間挑
撥，還為人們帶來新危機......
記得去年坐在戲院裡，看著本片剛開始的十幾分鐘，我的感覺是：「哇，這
部有可能很棒喔！」最讓我喜歡的兩個片段，一個是布魯斯韋恩父母去世的
敘述方式與畫面處理，它讓這段許多觀眾熟悉不已的故事仍有新意；另一段
是電影回到《超人：鋼鐵英雄》片尾在大都會的大戰，但這回從布魯斯韋恩
的角度看，近距觀察當年那場打得火熱的仗，對一般平民是多麼可怕，不僅
場面震撼，也可以彌補許多觀眾當年對《超人：鋼鐵英雄》後段大戰的不滿
。
不過，越看下去，前面的興奮期待漸漸消失，我感覺導演查克史奈德好像把
所有精力都擺在「把每個重要畫面都搞成文藝復興時期畫作」了，剪接斷斷
續續而零碎，蝙蝠俠夢境部分莫名其妙，而且整部劇情的發展都令人感到勉
強。
怎麼個「勉強」法呢？這樣說好了，我彷彿聽到了編劇的痛苦呼聲：「上頭
指示要蝙蝠俠跟超人打在一起，所以我們一定要掰出理由、然後再為那些理
由掰出理由、還要讓雷克斯路瑟有參與感！」於是，蝙蝠俠說出"and if we
believe there's even a one percent chance he is our enemy, we have
to take it as an absolute certainty that we have to destroy him."
（若我們相信他有1%的機會是敵人，我們就必須將他當作敵人並摧毀他），
天哪，這是前美國副總統錢尼(Dick Cheney)嗎（他提過的一段理念後來被
人稱為"The One Percent Doctrine"）？還是唐納川普？能讓我把蝙蝠俠與
錢尼及川普想在一起也是不容易哪。
兩個理應有些智慧的英雄，連多問一聲都懶得問，這麼簡單就打了起來。雷
克斯路瑟只是隨便出手，挑撥一下，這場泰勒絲對凱蒂佩瑞的世紀戰爭就開
始了，理由融合了超人弄垮了蝙蝠俠的大樓、傷害了員工，蝙蝠俠認為人們
輕易信任超人的善意實在很恐怖，蝙蝠俠大概受壓力後創傷症候群所苦因此
情緒激動，也可能是蝙蝠俠被嫉妒心蒙蔽，還有蝙蝠俠當真看不懂雷克斯路
瑟的邪惡把戲......編劇是真的很怕觀眾不認為他倆有理由打成這樣，所以
，"everything but the kitchen sink"，真的，每個理由的下面還有小理
由，小理由的後面還有一串理由，務必確保所有人都理解，這兩人非打到你
死我活不可......其實不用搞那麼複雜，只要回歸「兩人對正義的看法不一
樣」即可，但或許編劇怕太單純的設定，會使得兩人看起來只需冷靜一下多
說幾句話就可以不用打，所以不敢冒險，還是把所有能想到的理由都丟進去
好了。
至於那個讓觀眾中的支持方與反對方吵得不可開交的蝙蝠俠與超人停戰理由
：「你媽跟我媽都叫瑪莎」，我的感覺是很矛盾的，我明白「瑪莎」這名字
能讓已經失去太多、失去到有些瘋狂的蝙蝠俠能夠馬上冷靜下來，也明白這
背後的悲傷──一世富豪兼英雄被憤怒與傷痛逼到沒有溝通與思考的能力，
唯一能讓他從盲目打鬥中抬起頭的只剩母親的名字；但是換另外一邊想，如
果超人在地球的媽媽不叫瑪莎而叫Lizzy，那麼超人被近乎擊垮時，懇求的
就會是"save Lizzy"，如此一來，根本無法溝通的蝙蝠俠，就不會停下來細
問，而會繼續打到他爽為止，任由超人的媽媽被殺，我光想到這點就覺得蝙
蝠俠很欠揍。叫Lizzy錯了嗎！（抱頭痛哭）（對不起離題了）
那麼，超人呢？他沒什麼特別需要打或不打的理由，只能說，蝙蝠俠都攻過
來了、媽媽都被路瑟抓走了，只好硬著頭皮打，這就是人生。這位最新版的
超人，一直給我偏「冷」的感覺，比較有距離感，即使在他不穿超人衣、或
與女友露薏絲互動時，都還是偏嚴肅、無個性，或許導演想強調他「神」一
般的感覺與意象，本片劇情的確也強調了人與神的對抗，以及某些宗教相關
的思考，但是......《守護者》裡的曼哈頓博士也是個神級人，可他並不會
那麼無聊，分到的台詞也比較有意義。
延續《超人：鋼鐵英雄》裡對超人的設定，他對於殺與不殺，是迷惘、無力
掌控的，當年他為了保護地球，奮力抵抗薩德將軍，換得的是大都會死傷無
數，這也正是讓布魯斯韋恩厭惡超人的原因之一。舊版超人的完美、正義形
象，到了二十一世紀看來顯得懷舊而不切實際。或許這反映了美國國際上的
定位，幾十年前，二分法很簡單，美國是國際上的老大哥，代表正義超人，
美國好，納粹壞，美國好，蘇聯壞，美國好，共產主義壞，國際的「正義代
表」似乎都唯美國馬首是瞻......但是後九一一時期，美國上一代認定的正
義已然過時，美伊戰爭打得天怒人怨，無數伊拉克平民頓時變成無辜的受害
者，幾個外交政策失當逼出了更激進的恐怖份子，美國陷入了迷惘，就如此
新系列的超人一般。本片的超人說：他只是堪薩斯某個農夫的夢想，沒錯，
他曾是上一代美國人期待的正義，但現在的他，不知道自己該是什麼。
報社上司Perry White對超人的另一身份──記者克拉克說：「現在可不是
1938年了」，這年不僅是每日星球報成立的時候，1938年正是Action
Comics #1發行的年度，也是超人首次於漫畫出現的那年。或許，查克史奈
德是在向觀眾強調，他並不認同過去的超人形象與個性特質吧，畢竟時局改
變這麼多，超人也應該獲得全新的解讀。不過說到克拉克，說實話這角色很
令我出戲，我完全不懂他為何還沒被老闆炒魷魚，他好像很少在做記者工作
啊。
至於雷克斯路瑟，他的真正動機不明，我聽了半天還是感覺前言不對後語，
只好自行腦補成他瘋了，搞不好飾演他的傑西艾森柏格也是因為看不懂路瑟
怎麼回事，只好當他瘋了來演。更不可思議的是，路瑟還是個貼心男，他電
腦裡存的超人類檔案資料夾，上頭還做了logo呢！天啊太細心可愛了。如果
臉書創辦人馬克祖克柏有一天決定變成超級反派，也許會是這模樣吧，看看
這幾年來臉書不斷調整多少次配色、版面，陸續設計出多少小圖案與表情符
號。
於是，這部片有個腦袋似乎不很靈光、意氣用事、常常走入陷阱的蝙蝠俠，
有個「一切都是不得已」、帶了一點憤世情緒、無奈無力無聊的超人，還有
個瘋癲版的祖克柏。這三人搭在一起，恰巧各代表商業、宗教與軍事武力，
電影前半段用這三角色，營造整個DC擴展宇宙世界觀的氣氛，以及社會、人
民對未來與正義的疑惑，人與神的抗爭與角力，還有不同視角的人如何看待
各種價值觀的衝突，這部份我覺得做得還算不錯，也反映了不少國際現實中
的問題。但後段開始完全強調蝙蝠俠與超人的個人恩怨時，就變得相對無趣
了。尤其，兩位主角實在太無聊了。
所以，名叫Diana Prince的神力女超人，成了唯一讓人期待的角色，也是全
片最令人眼睛一亮的角色，連配樂都特別好聽。尤其戰鬥時的某一幕，面對
可怕的敵人，神力女超人竟爽爽地笑起來，喔天啊這是全片我最愛的一段，
畢竟整部片好像只有她是自己甘願出現在這兒的，至少有人是開心的！
不過很可惜，神力女超人在這部片畢竟只是暖場，不是主角，所以現身救援
的動機、輸贏對她有何影響，都不太清楚，她幾度來去神秘兮兮，細節沒有
時間鋪陳，所以只能當成神力女超人獨立電影的熱身預告，《蝙蝠俠對超人
：正義曙光》主線還是在兩個陰沉又打不停的男人上面。
查克史奈德一向是個很有信心的導演。不管觀眾與影評評價如何，他的電影
作品很明顯表現出他的自信，沒有猶豫與懷疑，以及如何熱愛著他的成品。
「低調」從來不是他的招牌，他讓憤怒與恐懼貫穿整部片，並將它們用鐵鎚
敲進觀眾腦袋裡，這種作法用在本片開頭的那兩段戲（布魯斯韋恩雙親之死
、韋恩視角的超人薩德之戰），是非常成功的，但越到後頭，觀眾已經被敲
到麻木了，到最後與其說這部片是「蝙蝠俠對超人」，不如說是「查克史奈
德對觀眾」。如果喜歡他的風格，或許能跟著一路享受到底，但對其他觀眾
就可能是折磨了。
或許是因為競爭對手的壓力，華納打造DC擴展宇宙(DCEU)的過程略顯倉促，
在第一部《超人：鋼鐵英雄》推出後，下一部《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
就急著讓蝙蝠俠與神力女超人兩位重量級角色加入，並且讓這三人彼此的競
合關係不斷改變、讓觀眾費疑猜，同時還要把超人系列的反派雷克斯路瑟擺
進來，順便帶到幾個未來獨立電影會出現的角色，但是最終並沒能好好駕馭
這麼多的目標。
不過我還是對正義聯盟電影懷抱著希望啦，畢竟到《神力女超人》上映前，
DC擴展宇宙的電影才三部而已，或許經過更多摸索，會比較清楚未來要怎麼
將如此龐大的角色與劇情整合起來吧。《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大概像
是DC的《鋼鐵人2》，為了承先啟後而迷失，但還算及格，希望他們的正義
聯盟電影能夠是《復仇者聯盟》而非《復仇者聯盟2：奧創紀元》。至於《
自殺突擊隊》嘛，我想那部的問題不是出在與DC擴展宇宙的連結上，它是自
己毀滅的，就當做個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