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鹿之死》,一個沒道理的天譴降落在一個中產階級家庭的毀滅故事,像漢內克一樣不
只虐待自己的角色,也讓觀眾坐立難安。一切都是為了毀滅而毀滅。遺憾的是,漢內克至
少明白拿槍對著觀眾,而《聖鹿之死》不知為何而開槍,就像柯林法洛最後矇著眼的荒謬
無理。以一場手術開始,電影它本身也是一場不成功的人性手術。
它無法在那些復仇、荒謬的正義、理性淪亡和太多失去意義的地方以及立場矛盾做辯護,
當尤格藍西莫那些冷冽反常的機械表演和過多closeup鏡頭失控使得觀眾跟著困在人物晦
澀不明的心理狀態時,節奏拖沓,標新立異也成為了故弄玄虛。
Martin的存在,彷彿被施予全知立場的一個上帝角色下凡,使得他發展出的台詞、行動,
以及和他組合起來的人物互動,看起來都怪誕無比,使觀眾再也無法透過邏輯化的現代劇
情片、寫實主義傳統敘事認知來理解,因為觀眾不知道他是不是人,甚至他可能是好萊塢
那種密室殺人魔——Martin剛開始表現得像是無處不在的恐怖情人,用全知視野跟蹤主角
,在驚悚音效的推波助瀾下,片中這樣的慣例可說有引向傳統心理驚悚(psychological
thriller)類型的誤導之嫌,或這是一軀畫虎類犬的突變。Martin既可以做出不可逆、不
需要理由的an eye for an eye報復式預言,挨揍時的無能為力又讓這個角色陷入既非人
亦非神的尷尬處境,只能拋給背後那雙看不見的「命運」之手為《聖鹿之死》的薄弱邏輯
操盤。
《聖鹿之死》原型來自Iphigenia at Aulis. 。文藝上對於希臘事典使用,當今常見的如
亞里斯多德《詩學》中論悲劇、荷馬和幾位劇作家提供的原型故事和理論如《米蒂亞》出
現的機械神。他們很大程度表現了古希臘政治和社會變遷之間,也就是「神性—人文」之
間的過渡和思想不安定性。《聖鹿之死》它大可以借用伊底帕斯傳統,註定式但合理地毀
滅一個角色,而它沒有。它動了一個更大的手術——把古希臘時期的道德觀不由分說建構
在一個現代場景上。當場景架構在一個現代社會,即使是這股怪異希臘電影浪潮下發展出
的極端烏托邦或反烏托邦,觀者仍是大部分依據現世的道德基準衡量電影人物的行為對錯
。電影場景虛構者如《瘋狂麥斯:憤怒道》雖然設定架空,人物的行為邏輯卻清晰沒有可
議。那麼,當電影的普世性和道德基礎站不住腳,人物舉止搖擺不定,是非對錯矛盾不清
,觀者難以臧否時,那麼再冠冕堂皇的正典移植都沒有意義。
這是《聖鹿之死》的劍走偏鋒,卻不見得出奇制勝。也許尤格蘭西莫本就沒有要討好人,
如同他在前作的冰冷面貌,只是這次更少了《單身動物園》切開人性的精準和幽默感。
《聖鹿之死》是理智的封閉,邏輯的無路可出。一個過分倚賴西方正典的形式空杯,卻裝
逼裝得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