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看了《可可夜總會》,在電影院裡哭到隔壁遞衛生紙過來後,不禁想到了張艾嘉
的這部片,《念念》。我難以言說這部片好或不好,那幾乎是純然的個人主觀。即便
標題存了個「好」字,那也只是因為這部片陪我走了一段歷程,在我生命裡卡了個位
置。
猶記得,您是2014尾走的,恰恰離《念念》上映,有一年之遙。
對於死亡,人總難以預先做好準備,即便讀了再多的文獻,試著去想像死亡的樣貌,
但真實經歷到時,一個人才真正地認知到:啊,我不可能為這種事做好準備,永遠都
不可能。
「你舅媽她走了」,這是迷糊間將電話接起時,入耳的第一句話,初昇朝陽的光從窗
縫中攀入。時間在那個瞬間彷彿凝結。我以為我聽到的時候會大哭,會崩潰,但是並
沒有。反倒是坐在床沿,愣了幾秒,「啊,是嗎?」那個當下,什麼都感覺不到,感
受似乎仍未清醒。
從火化,到初七,到七七,到百日。出乎我意料的,我並沒有照著庫伯勒-蘿絲所提的
哀慟五階段走。我沒有憤怒,也未曾向誰討價還價,我只是照著我的狀態來走。那個
狀態,以後設的觀點來看,大抵上可以說是實為悲傷(madness)的麻木;在那個當下
,我卻難以為這種感受命名,只有一種空洞感,一種滯澀的滿溢,一種說不出口的煩
悶。
《念念》告訴我一件事,一件同樣站在後設觀點時顯而易見的事:我們會想念一個人
,是因為我們愛著;無須害怕,也無須擔憂,只要愛過,那人便不會消失不見。死亡
是一種外顯的結束,關係看似在死亡的那一刻終結;然而,當人正式承認對方死亡,
卻會發現對方一直都在。
在我們走過的街角,散步過的小道,分享過的隻字片語,這一隅或那一角。我不再能
聽到您的聲音,但是您轉變了交流的形式:我們改以記憶交流,改以情感交流,改以
心彼此交流。
這是看完《念念》後,我所體會到的事:原來當初我那種空洞、滯澀的感覺,其實是
我渴望緊抓著「您還活著」這個意象不放;是我害怕我一放手,我就真的忘記了您。
更是我在強迫自己要「好起來」,要「變正常」,是我在自我質疑「為什麼我現在會
有這種感覺」。
這個領悟讓我發現,我不一定要好起來。所謂的「好起來」,通常只是一種對當下狀
態的否定。我會痛苦,是我害怕忘記您,於是緊抓不放所造成的內在鳩葛。反而是,
當我真正面對了這種感受,真正承認「您真的走了,以後我再也無法聽到您的聲音,
也再也無法看到您」。而這個領悟卻讓我發現,聽或看或交流,都不是我的認知所能
想像的那些形式。
我們只換了一些方式,從那刻起,我說,您聽,我們在心裡交流。
我不知道如何介紹這部片,也不太會推薦給其他人看。但若您對如何告別有所疑慮,
或者困惑,那麼,或許能在這部片中,找到一些普同的感受:「原來這種困惑不只我
有,原來我會這樣也很正常。」
僅為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