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有許多柯恩電影的雷 請小心！
最近剛看完<非理性的人> (大推!) 因為喜歡柯恩兄弟的電影 有股衝動想寫一下險路勿
近的分析 內容主要來自在taste of cinema中 "10 Reasons Why No Country for Old
Men Is A Nihilistic Masterpiece of American Cinema" (十個原因 為何險路勿近是一
部美國電影的虛無主義經典之作)這篇文章 試著用我個人一些淺簿的理解來解釋 再加入
一點自己的想法並盡量用以大家都看得懂的語言寫出來的 接著再聊聊最近看的柯恩兄弟的
the man who wasn’t there (缺席的人) 小弟是理組畢業 非哲學專業 若有錯誤之處
還請各方 高手手下留情 多多指教 (跪)
No Country For Old Men (險路勿近)
這是我最喜歡的電影之一 大略看了一下前面已經有人討論過這部電影的意義 我試著再更
深入一點 討論這部柯恩兄弟經典之作。
杜斯妥也夫斯基說 "當上帝不存在時，一切都允許發生" 一語道出失去信仰的危險 西方
自啟蒙運動起 理性與科學的逐漸抬頭 在人與社會間 宗教力量的作用逐漸下降 上個世紀
末期尼采在<快樂的科學>中 藉由書中的瘋子來宣佈上帝已死 這個上帝不僅僅是說人們所
信仰的那個上帝 更深一層的意思是 舊價值陷入了混亂 形成了一種真空狀態 進而引起悲
劇的發生當人(being)遭遇到這種真空狀態 便是虛無主義的本質 尼采定義虛無主義是
"一個最高價值逐漸失去其價值的過程" (a process in which the highest values
devalue themselves)。他在<權力意志>中預言 接下來兩個世紀 在失去信仰的情況下 人
類將墮落、頹廢 面對虛無主義的來襲 既而開始尋求新的信仰 新的道德價值 甚至新的
強人 世界即將進入動盪與不安 而20世紀初兩次世界大戰的爆發一直到今日世界的混亂
應驗了上個世紀尼采的預言。
電影一開始Sheriff Bell平靜的道出他內心世界 一個 "old man”的獨白 他無法理解一個
男孩如何殘忍地 毫無理由的殺死小女孩 在他爸爸跟爺爺當警長的那個年代 他們甚至不
帶槍的 那是個美好的年代 他說 "I just don't understand?" 事實上 他心中那舊時代
維繫著人與人之間的信仰及道德已不復存在 他還是那個 old man 但是他已迷失在新的世
界中 他茫然 他無法抗拒 在電影後面他舅舅與他的一整段對話中充分回應這裡 例如
“What you got ain't nothing now, this country is hard on people. You can't
stop what's coming." 以及 "It's the tide, It's the dismal tide" 那麼什麼東西取
代了舊價值? 劇中的另一名年輕警長與sheriff Bell的對話中給出了答案 "It's all
goddam money, Ed Tom, money and the drugs, it's just goddam beyond
everything!" 在電影中 人們開始追求金錢毒品 對舊世界的價值棄之如敝 這是一場新的
動亂 而且正在進行。
劇中 Carson在醫院時曾對Llewelyn談到Chigurh的特質 "He's a peculiar man. Might
even say that he has principals. Principals that transcend money or drugs."
這句話是對Chigurh重要的描寫 貫穿整部電影 Chigurh冷血殺人 但在某種程度上他殺人
是基於自身的原則 第一種是擋在他路上的人 這樣的人被他當作路障般清除 Carson跟
Llewelyn某個程度上也是 但他們也是另一種人 失去信仰的人 這樣的人沒有了精神 躲在
人群中追隨社會的普遍價值及規律 這是尼采說的消極虛無主義(passive nihilism)。這
樣的人沒有原則 而追根究底是一個沒有意志的人 就像工廠中的機器般不斷地運轉 不是
真正存在的人 他只是個零件。雜貨店老闆就是這樣的人 他對Chigurh說他之所以會在這
裡 是因為他結了婚 而最後自然地就接下這個店 他只是隨波逐流 他沒有自己的意志 是
命運領著他來到這邊。Chigurh瞧不起這樣的人 用尼采的話來說 是弱者的表現 不過
Chigurh給他一個救贖的機會 擲銅板50/50的機率 作為一個裁決者 (他似乎很享受這種感
覺) Chirgurh給了他一線生機 他最終活下來 只是因為幸運而已。與雜貨店老闆對比的是
櫃台小姐 當Chirgurh向她打聽Llewelyn的資訊時 她斷然拒決 對於這樣堅持原則的人
Chigurh放她一條生路。Llewelyn跟Carson都是受到金錢的誘惑驅使而行動的人 他們是
是個沒有意志的人 追隨著金錢在社會中穿梭 也是道德墮落的人。在Llewelyn拿水回去給
墨西哥人喝的那一幕 一度顯示出Llewelyn心中仍保有人性中的良知 但終究他無法放棄對
金錢的追逐 為了錢 他甚至不顧太太Carla的安危 最終犧牲了Carla。
Carson臨死前 Chigurh問他 "If the rule you followed brought you to this, of
what use was the rule?" 這是本片中我個人最喜歡的一句話 言下之意表示 你(Carson)
整個人生到了現在這個時刻 也就是現在來到我(Chigurh)面前接受死亡 你來的原因只不
過是因為因果律罷了 你是一個沒有意志的人 是一個空的人 跟其他人一樣在同樣的法則
下一起追逐金錢 那麼 這樣的法則對你有什麼用(意義)呢? 接著:
"Do you have any idea how crazy you are?"
"You mean the nature of this conversation?"
"I mean the nature of you."
Carson認為Chigurh是個瘋子 但他真的是嗎 從另一個角度看 Carson跟Chigurh是信奉完
全不同價值的人 Carson追求的是金錢 Chigurh追求的是一種權力 (稍後討論) Chigurh有
他的原則 Carson無法理解 對這個來自不同世界的人來說 Chigurh只是是個瘋子
尼采在<權力意志>中談到對積極的虛無主義 (active nihilism) 定義是 "violent
force of destruction" 字面上解釋即暴力之毀滅 他說 在虛無主義來臨之時 唯有通過
審判 具價值的人才能留下 在電影中 這個裁決者就是Chigurh 他是一個強者 當他遇到那
些他認為需要審判的人 他彷彿化身為蘇格拉底一般 用蘇格拉底對智者那種不斷追問的方
式對人們提出問題 提醒他們回顧自己的過去 與同蘇格拉底一樣 Chigurh只問問題 但從
不說出問題的答案 因為他希望人們達到某種程度上的自覺 而最終 他的目的是掃除那些
弱者 進而創造一個有創造力 有生命力的世界 這是Chigurh所要的權力 電影裡 弱者即是
那些沒有意志、生活缺少意義或有道德缺陷的人。面對虛無主義 尼采最終創造出一個新
的價值 即超人 而Chigurh做為一個強者 正往超人的路上邁進。Chigurh是個積極的虛無
主義者 他擁抱現實 並用本能去行動 試圖克服並開創新的價值; 反觀 Sheriff Bell缺
乏力量去創造新的意義 或者去理解他週遭所發生的事 他是消極的虛無主義者。
Carla是個有趣的人 她是一位不願妥協的人 當Chigurh開始擲銅板時 她的反應是What?!
這沒有道理 銅板不會說話 決定的是你(Chigurh)阿？Carla沒有屈服在Chigurh的權威
下 雖然她終究逃不了一死 但是她死的有尊嚴 相較之下Carson面臨死亡時 顯得懦弱
許多。
接近片尾時Chigurh發生車禍 他是被闖紅燈的車給撞了 這裡暗示著 世界的運行非如數學
2x2=4可以合理的預測 並沒有一個普遍的法則可以遵循 Chigurh是新世界的強者 但仍逃
不過命運不確定性的魔爪
尼采說 並非痛苦本身 而是無意義的痛苦讓人無法承受。當一個人看到其他人受苦時會自
問 "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 但時常 這個問題並沒有答案 只有空虛填滿他的心靈 這就
是Sheriff Bell的處境 他心中的價值無法解釋新世界的暴力跟人們的受苦 他感到心力交
瘁; Carla也是 他無法明白她為何要因為她丈夫的犯的錯而死 她說Chigurh瘋了 因為她
無法理解虛無主義背後驅動的原因是什麼 如果我們無法理解週遭的世界 我們的價值便
無法給我們合理的解釋 我們將失去生存的地基以及最後的憑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