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大雷／文長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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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沒看一部這麼serious的英雄片，就像一杯濃醇的黑咖啡，入喉雖然苦澀卻餘韻
猶存。我相信《黑鳳凰》並非X戰警的終結，它作為跟MARVEL電影宇宙連結的橋樑，是一
個新視界的序章。
【關於進化】
熟知X戰警宇宙的影迷可以很清楚地瞭解描述變種人的世界觀跟整體調性是黑暗的，
他們跟MARVEL電影宇宙中那些被人推崇愛戴的超級英雄有顯而易見的不同，基因突變的「
原罪」讓變種人們備受大眾歧視，幾乎每個角色都必得經過自我身分認同的掙扎，關於人
性刻畫的部分一直是系列的看點。
Jean琴葛雷的故事深受漫迷跟影迷的喜愛，在前作《X戰警：最後戰役 X-Men: The
Last Stand》草率地讓Jean復活成鳳凰女，卻未能好好交代黑化的原因，本片導演兼編劇
Simon Kinberg（賽門楫鰿f格）當年就是《最後戰役》的編劇，就像為了洗刷多年的汙
名「浴火重生」，將故事始末好好陳述，並由Jean的口白當作引子：如果將基因變種視為
一種進化，那麼已經進化過的變種人們，是否還有「再進化」的可能？
這個命題在《X戰警：天啟 X-Men: Apocalypse》也被提出過，Magneto萬磁王接受了
Apocalypse天啟的力量而能操控地球磁場，本片則解釋了Jean為何變得強大的來源設定在
宇宙，先不論漫畫原作複雜的緣由，宇宙背景不免讓人聯想確實是要跟漫威宇宙作整合。
而網友對Jean獲得「鳳凰之力」的時間點有所疑慮，其實大可以將宇宙的閃焰視為類似天
啟的增幅器，而Jean在能力最大值的顯現型態為鳳凰，既不牴觸電影系列時間線的連貫（
在《天啟 》已出現，並非接收宇宙閃焰才產生），也作為一種象徵。
表層的「再進化」是能力增強，強大的能量甚至可以影響自然，不過結尾的獨白則點
出「進化」的深層意涵來自內心堅強的信念，「鳳凰」的象徵不僅僅是代表個人符號，更
是一種信念永續傳承、生生不息的意義。當然令人玩味的還有最後天空驚鴻一瞥的炫光，
隱隱暗示著X戰警系列將以浩瀚的宇宙星系作為新舞臺的可能。
【暗黑面】
回歸劇本，這次並沒有太多亮眼的台詞，反倒是預告中的一句＂Every hero has
dark side＂可做為本片最佳的註解。
Jean的黑化一部分來自於情緒化，十分類似心理學當中所謂的青少年狂飆期——他們
的細膩心思感覺自己不被受他人／大人尊重，種種不符常態或社會期望的行為漸次出現、
並且程度加劇，一如Jean的自白：我知道自己正在轉變，但我無法控制自己，甚至自己無
法阻止那些不好的事情發生。因此當Jean知道自己從小至今一直被隱瞞真相，那種對大人
／家長的不信任感猶如星火燎原，這時觀眾的情緒容易投射在Jean身上，由於成長經驗中
又太多類似的感受，尤其X教授Charles對年幼的Jean搭建「心靈鷹架」的事實被揭發那一
刻，觀眾不免會對Charles心生反感。
當大眾的眼光只關注火鳳凰黑化，Charles的黑化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衝擊，也是招致
部分影迷責難角色設定崩壞的癥結所在。做為一個系列電影形象最正面的角色，看到
Charles近乎人格崩壞的演出，影迷的錯愕與憤怒是能夠理解的反應，但同時也點出了眾
人容易忽略的盲點：變種人即使基因突變也還是人，人總是會犯錯，尤其當他自以為他做
的事是對的，是「為了你好」。
【以愛之名】
以愛之名做了無法挽回的事，恰恰隱喻了父母對待孩子慣有的錯誤思維：「我在保護
你」、「我是為了你好」、「我希望你遠離傷痛（壞事／不好的人事物）」，然而完全未
過問當事人內心的真正感受。
即使Jean的力量是兩面刃，控制不當既會傷人又傷己，無論如何Jean是有知的權利的
，Charles不斷述說的「為你好」是僅僅從自身觀點出發的思考，並未讓Jean根據自己的
思考跟感受去做選擇與判斷。以愛之名卻造成了心靈的傷害，這是當初做決定的Charles
未能考慮周全的疏失盲點。
自信與自大往往只有一線之隔，智者如Charles難免也會有自以為是的道德瑕疵卻不
自知，編導刻意借魔形女Raven之口來點醒觀眾——人非完人，任何人皆有其黑暗面／缺
陷。
【編導的必要之惡】
本片最令影迷傷心的應該是Raven的死亡，這個轉折卻是本片的必要之惡，無論是從
劇情或是從片酬(XD)。實際上Raven的故事線已講得十分完整，她從小跟Charles一塊長大
，但她並不全然認同Charles的理想和做法，作為X學院當中的歧見者，她的存在是一種（
好的）催化劑。
電影前段Raven認為Charles不應該為了要拯救一個人而讓團隊遭遇危機，在咄咄逼人
的舌戰中，得以一窺X教授的理念並非全然的白，那當中的一小點汙點就是拿變種人的性
命來冒險以換取「安全／和平」。從她跟Hank野獸的對話得知，她認為和平不該是一種利
益交換，而Charles長期的以自己的思維來經營學院跟教育孩子，「引導」跟「控制」的
界線似乎變得模糊難以清楚劃分了。Raven會有此疑慮，正是因為她真心關懷孩子的人格
成長，全然尊重個體。
劇情來到她想要幫助Jean不再暴走的那段說服，是真心誠意的願意接納理解，理所當
然地被編導賜死去催化片中各個角色的心境轉變——以愛之名，Hank竟然起了殺害自己學
生的念頭；以愛之名，遁世的萬磁王Erik再度擁抱仇恨，即使殺戮不能帶來平靜也一意孤
行；以愛之名，Charles反省了自身的錯誤，對於即將墮落黑暗的Jean仍然抱有希望，決
心要將她帶回家人身邊。
【道德兩難】
道德兩難問題最著名的就是世人不斷論辯的電車難題（有興趣的網友可自行估狗），
在本片一開始的太空救援任務，編導就拋出了這樣一個議題：為了救一個人可能會讓整個
團隊死亡，救還是不救？
人命真的能夠放在天平上衡量嗎？如果是你，在未知任務中無法確信全員能夠獲救之
下，你要選擇救那最後一人還是不救？
再提一下劇情中的「鷹架」概念，在現實中運用得宜的話是非常有效的心理輔導方法
，這也為本片結局埋下伏筆，讓觀眾去反思Charles的作法真的是不好的嗎？答案其實是
個人價值觀的取向，無關對錯。
【反璞歸真】
少了跟現實歷史事件作連結的驚喜bonus，被影迷詬病深度不夠實在是一件令人惋惜
的事。個人認為把一個故事說到「好」、講得很「美」，才是難能可貴的。對於初執導演
筒的Simon，能夠吸取之前在編劇滑鐵盧的經驗，把《黑鳳凰》的故事講得如此完善稱得
上表現頗佳。
個人最喜歡的一段是Jean初遇Charles，Charles說我可以幫妳修好（fix）任何東西
，Jean反問：「也包括我嗎？」Charles用溫柔真摯的眼神直視她說：「不，因為妳並沒
有壞掉。（You are not broken.）」
每個人在脆弱的時候，多麼盼望有個人可以傾聽心聲並全然地接納自己，即使自己對
世界再怎樣悲觀，他都一直陪伴在身邊承接著你的靈魂，並告訴你你不是「殘缺的（
broken）」，你是與眾不同的（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你只是需要多相信你自己一點，
我相信一切都仍有希望。
「希望」猶如一粒星火，在關鍵時刻可以點燃埋藏已久的火種，燃盡荒蕪照亮闃黑。
Jean瞭解了Charles的真心，他不過是想要給她一個「溫暖」的「家」，而不是讓年幼的
她獨自承受內疚和悲傷，來背負一個徒留形式、愛已然燒毀殆盡的「家」——「家的本質
」一直是新三部曲的主軸，作為系列最終章，承接著新三部曲的精神，摒除其他雜質來專
注在「家／Home」與「家人／Family」的故事，在我心中，這是對整個系列透徹領悟的最
高致敬。
＂Come back to me＂的另一個意義就是＂Come back home＂，Jean在最後以保護家
人的信念控制了鳳凰之力，卻也發現這股力量過於強大，不願再傷害愛人與家人的她選擇
自我犧牲，與敵人同歸於盡。有別於《最後戰役》中Jean在失控的狀態下讓愛人殺死，《
黑鳳凰》是Jean以自我意志來選擇拯救家人，
這樣的結局深具意義，也賦予了這個角色新生命／象徵。
X學院不再是以Charles的名字命名，代表那是一種新變革，一種銘志，一種浴火重
生的希望象徵。至於為什麼不是Raven的名字，那是因為她從來不想當英雄（從《天啟》
可窺知一二）。一個時代結束了，新的歷史／宇宙即將展開，也許影迷們不覺得《黑鳳凰
》是最完美的句點，不過既然我們已經見證過最輝煌的世代，也為最淒美的死亡動容，那
麼何不像那隻燦亮的鳳凰瀟灑地道別呢？
於我而言，最好的結局是《Logan》那個荒野蔓草中傾斜在石堆的X，銘心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