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最公平的是太陽,不論緯度高低,每個地方一整年中的白天與黑夜時間,都各
佔一半。」
白天與黑夜各佔據了一半的地球,而雄性與雌性各擁有一半的人口。如果以"陽"來指
涉片中男性,我想亦無不可。
然而綜觀全片,男性角色眾多,卻沒有所謂的"英雄"。更多的,是無能與逞強。狗嘴
吐不出象牙的父親、推託諉罪的阿和,小配角如黑輪伯,三番兩次無法討到賠償,便無賴
地開水肥車潑糞鬧事;輔育院同學嗆聲夜襲,卻只能背九九乘法強打精神(還背錯XD);面
對學生質疑的補習班老師,惱怒下便把學生轟出教室;就連人人稱讚的哥哥阿豪,想向人
傾訴時,吐出的卻是不知所以然的司馬光小故事。
全片中理應擁有最多光芒的,是哥哥阿豪。符合這社會對男性的期待,又高又帥,品
學兼優個性好,吃飯會有女同學主動搭訕。父母驕傲,優秀到弟弟自慚形穢,所有的光都
打在他身上,不容許他躲藏。連飯吃得少也會被關切XD
(你不知道我媽是柯淑勤嗎?像隔壁棚的吃太胖,會被照三餐霸凌的!)
「我都跟他們說,明年上醫學院!」爸爸如此表示。
那阿豪自己是怎麼想的?
片末,藏在家中的筆記本有幾本?這樣的日子,他過了幾年?
想躲在水缸的,是司馬"光"。被陽光灼燒的他,最後選擇在夜裡遁逃。
至此,弟弟阿和才重獲一點光照。然後聚焦在陽光下,那些不夠璀璨的男人們。
相較於男性角色,片中女性看似影薄,卻是默默承受著。車禍留下的小玉,是阿姨帶
大的;阿和留下的孩子,由小玉受著;哥哥阿豪透漏的一點心聲,曉貞聽著;菜頭逞凶後
被迫流離失所的,是他阿嬤。
其中承受最多的,還是媽媽。阿和留下懷孕的小玉,責任她扛;阿豪最後留下的訊息
,她一個人聽;爸爸為家所犯下的罪,只有她知道。阿和年幼時的哭鬧,她依然惦記。
她是陽光普照的社會下,不可或缺的林蔭。可以說沒有她,就沒有這個家。
所以片末的陽光,穿過無數樹影,打在她臉上。這些年的光與影,只有她最明白。
最後想聊的,是菜頭。他在整部電影裡,毫無疑問是個特別的存在。
菜頭,就是白蘿蔔。深埋土中,見不著陽光。他的故事在雨夜開始,在雨夜結束。
他是渴望陽光的,為阿和義氣相挺的逞兇鬥狠,是尋求陽剛的極端表現。然後換得的
,是阿和的卸責,是無人探訪的四年半刑期,還有無力償還的賠償金。出獄等著他的,不
是關係尷尬的爸爸或溫暖近人的媽媽,而是一無所有。其中每一個環節,阿和一家人都難
辭其咎。
所以他帶著扭曲的感情找上了阿和,想尋求僅剩的一點情誼,卻只能以折磨他的方式
表現。他帶著恨,卻尚存一點愛,所以在最後選擇下車抽菸,減少一點阿和的麻煩。
然後換來的是向他疾駛而來的汽車。當然,沒有開車燈。
於是他在雨夜死去,躺在泥濘中,臉上迎著如暴雨般的拳落與石擊。
而阿和,鼻樑挨了一拳,撿上幾綑錢,迎著陽光慢跑。而他們一家人的陽光,或多或
少都建立在對菜頭的無情冷漠。
天地不仁,陽光普照。云云眾人,自滅自生。
如果你覺得這故事有點殘忍,那不妨多給身邊的人一點溫暖。
一點點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