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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些樹》:關於種族政治的傷痕與自省
網頁版（Medium）：https://reurl.cc/W429jk
雖然這是一部關於馬來西亞的紀錄片，但是它所談的核心問題，卻是每個社會都值得警惕
的。片中的歷史背景，對於台灣觀眾而言或許有些遙遠，但是其所提及的現象，有些卻是
很有「既視感｣的，很能刺激我們回頭思考自身。
這部紀錄片，維持著廖克發導演一貫對於馬來西亞政治禁忌的挑戰，雖然片名是《還有一
些樹》，但要碰觸的其實並不是植物或生態的議題，而是「種族特權｣的存在──不管它
是以社會契約公訂，或是社會集體無意識的默許──以及它對馬來西亞這個多種族社會所
造成的傷痛。此片紀錄的，正是像路邊與山林間靜靜聳立的樹叢一樣，默默的見證並記憶
著這一切傷痕的人們。
全片蠻大的篇幅是在探究作為馬來西亞建國後族群政治的重要分水嶺:1969年的「五一三
事件｣。這起事件肇因於非馬來裔選民支持的反對黨取得了1969年的馬國大選勝利，讓以
馬來裔為基礎的執政聯盟首次面臨挑戰──在此之前，建國以來保障馬來人政治優勢就已
讓其他族裔有所異議，而大選前華裔的勞工黨黨員林順成因張貼示威標語遭警方擊斃，更
是激化了馬、華二族矛盾──由於選後反對黨在首都勝利遊行的過程中，華人群眾對於馬
來人的言語刺激，挑起了馬來人對於喪失政治優勢地位的恐懼與憂慮，從而引發5月13日
部分馬來人向華人發動襲擊，而華人亦不甘示弱反擊，導致最後演變成雙邊都傷亡慘重的
騷亂。這場騷亂不只讓馬來西亞馬、華兩族結下難解的芥蒂，也造成馬國民主體制暫時中
斷，由所謂「國家行動委員會」的獨裁體制以穩定時局的名義接管大權直至1971年2月。
在紀錄片中，導演呈現了馬來西亞各族裔目擊者的證言，讓不同種族的觀點並陳，使觀眾
可以相互參照，進而同理各方的感受與立場。此外，透過不同族裔的目擊者指證，導演還
揭開一直被國家掩蓋、粉飾的真相──部分前來維持秩序的馬來軍人曾趁亂報復屠殺華人
平民──可以說導演不只是藉由多元的記憶來促進種族間的理解，也藉由這些記憶影像來
抵抗國家政客所主導的遺忘。
除了沉重的「五一三事件｣，紀錄片也同步控訴了數百年來不斷被後來移入的馬來人、華
人等他族奴役的半島原住民，他們在當代馬來西亞社會少人關注卻依舊被侵犯、壓迫的處
境。導演彷彿在提醒著，面對這些原住民，馬國的所謂「三大種族｣，無論有何地位差異
，其實也都共享著某種優勢的社會位置。這是導演對於自己所屬的馬來西亞華裔族群在馬
國種族政治下，除了抱屈外的自省。
比較可惜的是，「五一三事件｣與半島原住民這兩個極富意義的紀錄主題，在片中的敘事
上缺乏連結，像是兩個各自獨立，只是勉強被剪接湊在一起的故事，因而不免使得紀錄片
整體看來有些無法聚焦。
然而，《還有一些樹》畢竟勇於揭開了馬國的長久黑幕，並同理地呈現馬國各族所見所想
，甚至積極讓其社會正視長期被忽略、踐踏的原住民族群，光是這些，其實就很值得讓我
們為這部片的攝製團隊喝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