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關於看了今年奧斯卡後，想起《小丑》和一些之外的事情的心得。）
瓦昆菲利斯（Joaquin Phoenix）在拿下了第九十二屆奧斯卡影帝的舞台上致詞，最後提
及了他早逝的哥哥，引用了他寫過的詩句。典禮的高潮是韓國導演奉俊昊用非美國人的身
份拿下了最佳影片，好似宣告了一個無法突破的新疆界來臨，雅俗共賞既有些批判力道也
有觀眾緣的《寄生上流》不負眾望，真厲害。
那句話是”Run to the rescue with love, and peace will follow.”（用愛去拯救，
和平將會隨之而來。）
有人會說真可惜，那是李安也沒完成的事情，些許的抱不平一樣，獎項很重要，這對我這
個小觀眾而言這些一點都不重要。前些日子《雙殺手》要上映前夕，某趟返鄉南北的深夜
高速公路車上，既然尚未想睡，我選了那部萬年「最佳遺珠」《斷背山》來看，這部電影
我看了好幾次了，應該說李安好看的電影確實可以多看幾次都不膩。開場黎明長途夜車的
一盞車燈，憂傷的吉他配樂響起，晴朗到白雲都融化到藍色中的天空，還有他們第一次分
別時那一顆後照鏡的反射背影。《斷背山》即使沒有拿下當年的最佳影片，因為同志戀情
、亞裔導演或不政治正確什麼都可以，但這部電影總是那麼的細水長流，讓人回味。希斯
萊傑飾演的男牛仔最後一個人活了下來，深愛成傷的離去，還有結尾時不言而喻的關於一
切的襯衫與明信片。這實在是個很雋永的電影，希斯萊傑也是，不夠勇敢不夠坦率卻默默
地就把人生活生生的一輩子好像給了我們，熱戀時的羞澀、結婚後平凡的日子，念念不忘
又無法抉擇的矛盾，直到最後終於什麼都這樣了，過生活。
可惜現實生活的希斯萊傑反而卻是離開的人。觀眾對他在諾蘭《黑暗騎士》裡黑暗的小丑
念念不忘。是一股徹底黑暗的瘋狂犯罪，他不過是實踐了一種「別人不敢」的事情，把住
在這座城市裡的人們對世界的失望與憎恨，都釋放出來。蝙蝠俠是絕對正義的化身嗎？不
是，因為反派的小丑其實更讓人熱血沸騰，蝙蝠俠把那些痛苦的情緒留給的自己痛苦，而
小丑化身為魔鬼告訴我們這矛盾的世界不是完美的。第二部曲的小丑死了，希斯萊傑以一
種不瘋不成魔的為人讚頌，說是他入戲的太深沒走出來，就真的走了。
他與好友瓦昆巧合在典禮碰頭擁抱的畫面後來成了一幅傳承，就在DC決定將小丑獨立出成
一部寫實的電影，找來瓦昆再次飾演小丑。瓦昆的小丑一樣很成功，用更社會異化與病理
的精神角度道出了這個世代憂鬱的事情。我們想起希斯萊傑在被捕後將頭伸出窗望享受「
自由」的畫面，那是一個「規訓」社會的問題，變態因內心被道德與法律規訓而禁止的罪
惡；瓦昆致敬了他乘車的事情，在自由的公車裡痛苦大笑的表演，直到最後幾乎毀壞精神
的城市，現在是「功績」的世界。那麼多教你要愛自己的心靈書籍與紛絲專頁，希望其實
自由的大家好一些，我們有太多的選擇了，卻沒有能力再去建立緊密的聯繫嗎？想想看一
件事情，是不是會悲傷的人，是因為與被愛的「他者」緊密相依的，所以才會悲傷。
我不知道瓦昆是不是在拿下他的獎項時，有沒有想起了希斯萊傑，也想起了他的哥哥瑞凡
（River Phoenix）。他們同樣才華洋溢，都在很年輕的時候，某種程度上憂鬱的提早離
開了。瑞凡在還在童年時期就演了這部同樣歷久不衰的《伴我同行》中的壞小子，眼神的
早熟和銳利，為了保護自己最好的朋友不顧一切，卻又滿是傷痕的陰影。這部電影讓他一
砲而紅，後來他和基努李維演了獨立製片時期葛斯范桑的《男人的一半還是男人》（My O
wn Private Idaho）。這是一部很憂鬱的電影，為什麼呢？瑞凡飾演的男主角麥克是一名
患有奇怪嗜睡症的少年，顛沛流離無家可歸，在街頭中遇見了史考特，他是個權貴市長的
富二代，只是受不了跑至街頭放蕩，他們的相遇產生了一種奇特的化學反應。流浪的路上
，麥克在火堆中與史考特取暖，他說自己始終無法接近他人，腦海的記憶中有許多破碎的
片段，比如他一直渴望尋覓愛達荷洲是不是與母親的家鄉，她在哪裡？或是他從哪裡來？
「我感覺自己沒辦法接近你」；「什麼？」；「我對你來說是什麼？」；「那你對我來說
是什麼呢？」
這是他們倆獨處時麥克真摯的告白，然而光從這段對白中旋轉反問的不明足以察覺，寂寞
的麥克僅僅自溺的將史考特視為愛人，面對他的憂鬱。但史考特只是一個享受墮落後即能
回到溫暖家中的人。後來他遇上了喜愛的女孩，回歸階級的擁有，揚場而去。瑞凡的背影
是難過也不難過的了，因為他什麼也沒有。再踏上公路，隨人撿起，過生活罷了。這是一
段很脆弱的關係，風一吹就散了，同樣都是心痛到死、同樣過活下來，卻和《斷背山》讓
人心碎的方式截然不同。在《男人的一半還是男人》拿下了威尼斯影展最佳男主角之後，
River Phoenix也因為用藥過量離開了他的弟弟，還有後來的電影，僅僅留下了那些令人
雋永反覆咀嚼的憂鬱。瓦昆必然是難過的，震撼於這位摯愛的離去，而他終於用自己的小
丑站在了舞台之上，他說了要代表那些面無表情卻一樣平凡，受到壓迫或苦難的人說話，
或許那也是他飾演小丑中反抗馬克思「異化」的本質。
我想啟了的是，或許這部希斯萊傑雋永的《斷背山》的只會因為時間的之後變得更有餘韻
，而在他之前深刻印象的小丑也不會讓人遺忘，還有他提到留下了這句詩「用愛去拯救，
和平將會隨之而來。」的哥哥也依然愛著他，這個留下來了小丑，也會繼續告訴我們那些
故事，去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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