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碼2020奧斯卡:《寄生上流》橫掃四大獎的幾個關鍵
https://opinion.udn.com/opinion/story/120954/4336122
當史派克.李(Spike Lee)在頒發最佳導演獎時喊出奉俊昊的名字,許多坐在電視機前的
資深影迷大概都發覺「苗頭不對」。畢竟奧斯卡獎不是評審團制,沒有分豬肉之說,最佳影
片與導演獎得主分家不常見,過去30年僅發生9次。
原先氣勢最旺的《1917》(2019)一時斷氣,笑到最後的是來自南韓的《寄生上流》(Para
site, 2019)。《寄生上流》最終以最佳影片、導演、原著劇本與國際影片四項大獎成績作
收,不僅是史上首部榮獲奧斯卡殊榮的南韓電影,也是首次獲得最佳影片的非英語電影。
一英吋的字幕障礙
這個成就堪稱空前,因為美國人不看字幕是出了名的,哪怕是《藝伎回憶錄》(Memoirs of
a Geisha, 2005)裡的日本武士與藝伎都得操標準英語,緊接著要上映的《花木蘭》(Mul
an, 2020)也「不可免俗」。這點奉俊昊很清楚,他在稍早的金球獎獲獎時便幽了美國人一
默,奉勸美國人試著「克服一英吋的字幕障礙」,如此一來,「你會發現更多的好電影」。
在《寄生上流》之前獲得最好成績的亞洲電影,是李安執導的《臥虎藏龍》(2000)。當時
負責發行的哥倫比亞影業便想出妙計,在預告片裡放滿動作戲,卻不讓人物說話,就怕「露
餡」。結果策略大獲成功,全美賣破1億美元。反觀《寄生上流》只能直球對決,除了凸顯
了這部作品確實過人,大環境對它有利也是事實。
選出奧斯卡入圍者與得獎者的影藝學院,過去常被戲稱為「老白男」集團(由老人、白人、
男性組成,或者老年的白人男性為主要成員),保守程度可想而知。為了去除掉這樣的尷尬
標籤,影藝學院近年開始廣收新人改變選民結構。
依據統計,2015年會員人數為6,261人,到了2019年已擴增到8,469人。成員身分亦格外重視
膚色與國籍的多元性,來自歐洲、墨西哥、中國的會員皆大幅增加。改革之初便收到成效,
例如在2017年選出了奧斯卡獎史上第一部LGBT題材的最佳影片《月光下的藍色男孩》(Moon
light, 2016)。
去年墨西哥電影《羅馬》(Roma)雖然未能奪魁,或在於影藝學院會員對線上串流平台網飛
(Netflix)仍有顧忌,而非它是外語片的緣故。非英語電影得獎其實是遲早的事,只是大
家萬萬沒想到第一部達陣的,竟是韓國電影《寄生上流》。這下恐怕讓很多國人也許納悶,
早知韓國電影有兩把刷子,但征服奧斯卡獎,至於嗎?
奧斯卡是一場商業遊戲
其實2019年好片如雲,換一群選民,《寄生上流》未必被選為年度最佳。但奧斯卡獎向來是
一場商業遊戲,不是光論實力而已。發行商必須研擬出造勢策略,辦活動接觸選民,砸錢在
網路平台或平面媒體等處撒廣告。為《寄生上流》操盤的美國獨立片商Neon才不過成立三年
,但有了之前操作《老娘叫譚雅》(I, Tonya, 2017)的經驗,這回顯得駕輕就熟。
幕後功臣是Neon創辦人湯姆.奎因(Tom Quinn),先前曾效力哈維.溫斯坦(Harvey Wein
stein)主導的溫斯坦影業,參與過《末日列車》(Snowpiercer, 2013)的營銷。後來他自
立門戶,在《寄生上流》開拍後不久便搶下北美版權,從2018年10月開始運籌帷幄。在坎城
榮獲最大獎金棕櫚獎之後,Neon輕鬆談妥了多倫多影展與紐約影展的首映,一路征服北美媒
體、影評人。
但他們並未選擇採取大規模放映,而是從2019年10月開始採取限量影廳上映模式,寧願先衝
三間戲院的票房,聚集各地影迷前來朝聖。最終成功創造首週37.6萬美元票房紀錄,單廳平
均達12.5萬美元,創下北美非英語片新猷,口碑也為之帶動。隨後逐步擴張,隔週開到33間
戲院。在發行第10週,突破2,000萬美元票房紀錄。截至奧斯卡獎頒獎典禮的週末,《寄生
上流》的美國票房已達3,550萬美元成績,是非英語片在美國罕見的好票房。
影藝學院的選民絕非我們常人想像般那麼尊重手上的選票,過去有多位選民公開說明自己的
投票取向,沒看過片就憑直覺去投票的人不在少數。當《寄生上流》成功炒起話題,變成現
象級影片,自然會吸引這些日理萬機的選民願意挪出時間觀賞,入圍機率自然大大增加。
脫穎而出的關鍵
當然,《寄生上流》之所以能贏得小金人,絕非只靠策略操作就能成事,電影本身的內容必
須打動上千影藝學院選民。而它之所以脫穎而出的關鍵,顯然在於作品的層次感。這裡說的
層次便是一樓與地下室的對照,既可說是喜劇與黑色驚悚劇的完美轉換,也是上層社會與底
層社會的寫實對照。
這並不是亞洲電影首次關注類似的貧富差距、社會正義題材。事實上,奉俊昊先前拍攝的兩
部好萊塢格局製作《末日列車》與《玉子》(Okja, 2017)的大方向也是如此。兩部片的成
果都不算成功,前者在票房上失利,後者口碑普普,兩部片同樣遭到獎季排除在外。但奉俊
昊顯然汲取了先前的失敗經驗,回歸到韓國操作自己熟悉的製作團隊,講述一個完全本土,
但卻屬於世界的故事。
這一點不是與李安神似嗎?當時在《臥虎藏龍》之前,李安在美國連兩部作品《冰風暴》(
The Ice Storm, 1997)與《與魔鬼共騎》(Ride with the Devil, 1999)也都在市場遭受
冷落,獎季也未見青睞。他與奉俊昊的經歷明顯相似,同樣面臨著一個調整的過程。
將作品轉化成貼近美國人或者國際觀眾願意並且有能力品嚐的樣貌,並非一蹴可幾。奉俊昊
早期經典《殺人回憶》(Memories of Murder, 2003)和《非常母親》(Mother, 2009)即
便可能被歸類為商業電影,但在歐美觀眾眼中還是藝術院線(Arthouse)範疇。
套一句片中朴社長所說,《寄生上流》成功「越線」了,它既能在攝影、場景設計、配樂運
用上傳達一種藝術質感,也能利用峰迴路轉故事轉折扣人心弦,逼出觀眾的腎上腺素。甚至
在故事最後,傳達了一種對社會的控訴、人道主義式的關懷,在在符合奧斯卡的審美觀。
《寄生上流》或許未必是所有選民的最佳影片首選,因影藝學院在這個項目採用的是「排序
複選投票制」(Instant-runoff voting),這個制度可以保障每個選民的票都發揮作用。
選民必須先進行喜好排序,最後影藝學院會一個個刷掉最少人排在第一名的電影,而這張選
票的第二名就會遞補成第一名。以此類推,凡有一部影片有一半選民列為第一名,便能勝出
。因此奧斯卡最佳影片不見得是所有人的首選,卻是「最大公約數」。
如果直接一票定生死,獲獎的或許是符合奧斯卡傳統喜好的《1917》,呼聲也不小的《從前
,有個好萊塢》(Once Upon a Time in Hollywood, 2019)和《小丑》(Joker, 2019)可
能也都在廝殺之列。喜歡《1917》的選民可能恨透《從前,有個好萊塢》,反之亦然。但所
有人大概都對《寄生上流》不排斥。
韓影工業的雄厚實力
《寄生上流》的出現,的確是給好萊塢電影一記當頭棒喝。不看字幕的美國人過去大概以為
只要是非英語片就是薩雅吉.雷(Satyajit Ray)、楚浮(Francois Truffaut)、王家衛
或阿斯哈.法哈蒂(Asghar Farhadi)那樣的形貌。殊不知韓國人的企圖心與執行力遠超他
們想像,作品不僅凸顯了奉俊昊作為一個優秀作者的能耐,也彰顯了韓國電影工業的雄厚實
力。
然而,在《寄生上流》掄元之後,卻驚見許多人聲稱接下來也要輪到其他亞洲電影在奧斯卡
發威。在我看來只是痴心妄想。這樣一部大膽揭示韓國社會階級黑暗面,丟出「有錢的話我
也會很善良」等諷世金句的革命之作,可不是某個導演賣房子就能拍出來的,而是韓國最富
有的CJ集團為首的投資製作,由此可見韓國金主對題材的自由度與寬容度。相信有關注韓片
的觀眾也很清楚,近年直接大膽針砭時政的韓片也不止這一部,《分秒幣爭》(2018)等片
力道都格外強勁。
目前除了韓國,我實在看不出來亞洲有哪個國家有如此的成熟電影工業、國際視野與創作自
由度,能去支撐一部《寄生上流》。對於亞洲電影能有如此成就,與有榮焉一天就好,這終
究是屬於韓國人的光榮。
..............
文很長
但這個影評人分析的很透徹
包含奧斯卡是怎麼選出入圍影片
還有選出得獎影片的機制
到美國代理片商的企圖心
韓國CJ集團的精確大膽投資
整個佈局的非常清楚
看得出韓國為了登頂
拿出的企圖心是非常強的
這點是我們其它亞洲國家要汲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