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牧人生（Nomadland）
好到會讓人改變價值觀的一部電影，兼具了劇情片及紀錄片的優點，幾乎不帶任何批判或
評價，只用一幕幕美感與生活感兼具的畫面敘說故事；看完會對於生命中各種事物的輕重
緩急有不一樣的想法。不過建議一定要去電影院看，如果在電腦或手機上看應該會很容易
分心甚至打瞌睡吧。
　
這兩天腦中不停迴盪著優客李林的非主打歌「療傷」，歌裡的主角也是脫離原有的時空框
架，到陌生的地方療傷。明亮的旋律與歌聲包裝歌詞中的傷感，正如電影中的哀慟被包覆
在溫柔的調性當中。本片相當讓我著迷的一點是主角Fern的療傷方式，不是哭哭啼啼或找
人訴苦，而是逃離人群，藉由極致的孤僻感及大自然的力量來自我療癒。
　
當然這部電影並不是只在講療傷這麼簡單，更是對於生活型態與人生觀的反思。如同婚家
關係的神聖化，安穩的工作與住家時常是社會對於幸福人生的唯一想像。然而許多人為此
汲汲營營一輩子，卻來不及退休享受清福便離開人世；如此一來，大半生的努力又為了什
麼呢？
　
劇中主角Fern失去了丈夫，甚至居住已久的小鎮也不復存在，因此決心以車為家，四處打
工，進入游牧生活。女孩問他：「你是沒有家（homeless）嗎？」他回答：「我只是沒有
房子（horseless）。」遮風蔽雨的房子的確可以產生安全感，但真正給人「家」的感覺
的，還是那些熟悉的人事物。
　
多數人也許訝異於他們的居無定所、漂泊不定，但對他們而言，車就是他們的家，遇見的
每張臉孔就是他們的家人。親生妹妹和Fern的對話誠實地傳達出有些事我不理解你，但有
些事我比誰都理解你，因此我會接受那些我不理解的事情；這是多麼夢幻的原生家庭互動
啊。
　
並非所有游牧族皆是完全出於自願，許多美國人是因為2008年的金融海嘯而被迫進入游牧
生活。游牧生活的辛酸苦痛在片裡也未著墨太多，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Fern一樣能夠隨時
找到工作，遇到困難時也總有貴人相助。不過我認為本片並非刻意美化或隱瞞事實，純粹
是著重的層面不同，希望觀眾能先抱持著更寬廣、更溫柔的心，去認識這種傳統價值觀之
外的生活方式。
　
全片沒有太多高低起伏或戲劇化的片段，一不小心就會落入平淡無奇之中。幸好那些遼闊
而寧靜的風景實在太美，人物和大自然的互動也拍得相當動人；看了好懷念前年的冰島之
旅，原始地貌帶給人的震撼感真的不是任何人造景觀可以相比擬的。本片營造的生活感也
相當驚人，猶如紀錄片一般，讓觀眾共同體驗游牧生活的每個細節；這樣的電影調性也讓
觀眾更能感受到，Fern如何在這樣的生命過程中一步步的自我療癒。
　
Frances McDormand無論外在或內在都太適合這個堅定、溫柔而內斂的角色，繼《意外》
之後再度入圍奧斯卡影后。而劇中Linda、Bob Wells、Swankie等重要角色皆非專業演員
，而是以本名出演的真實游牧族，不但讓整部戲更加貼近真實，那些對話和經驗分享也充
滿著觸動人心的人生智慧。我也喜歡戲裡的配樂，不搶鋒頭但完美襯托出了寧靜致遠的氛
圍。
　
Bob Wells劇中的一番話非常適合作為本片的註腳：「沒有所謂的永別，我也從不說永別
，我總是說：咱們路上見。」劇中Fern和許多角色也的確都再度相遇，相信是導演溫柔的
安排。正如片尾字幕提到的，生命中總有些不得不離開的人，相信我們路上還會再相見，
只是可能會是以不同型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