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快到了來看愛情片，串流平台上找到上個十年曾經當過浪漫愛情片奶油小生的 Sam Claflin新片《緣來不用翻譯》Book of Love (2022) ，這次搭配西班牙女星 Veronica Echegui 前進墨西哥上演異國戀情！本片英語片名告訴我們主角們是因書而結緣、中文片名又告訴我我們這段緣分關於寫書與翻譯，它的愛情主題當然也有些文學靈感：談一場戀愛就像寫一本愛情小說，你可以走高端文學論述愛情哲學談場柏拉圖式戀愛、也可以走低端言情體驗物質人生談場熱情香豔的戀愛，兩種愛情一定有誰高誰下不能雙劍合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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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從文學傳統深厚的英國開始：自小在英國讀公學長大主修英國文學的男主角 Henry Copper 出第一本書好一陣子了，書名 "Sensible Love"《理性的愛》探討愛的本質與其哲學觀，開場簽書會戲我們看他讀了幾句還頗深刻辯證煞有其事地，但鏡頭拉遠就知這簽書會讀者才一位而且聽到一半已起身走人 XD 這男主角本人是挺溫文儒雅聲音磁性女生一見就喜歡，只是女生搭訕之餘一聽到他談起那本書來就敬謝不敏：大作家書寫愛情，不是該有很多纏綿悱惻激情香豔嗎？拿來把妹滾床不是超有風情嗎？但聽 Henry「愛情並非都關於性」女生聽了只能翻白眼。
本片墨西哥女導演 Analeine Cal y Mayor 的喜劇基本功在第一場戲就生動鮮活，一句句對話一個個眼神一張張構圖馬上塑造主角 Henry不上不下的囧感！唉，這本書他殫精竭慮斟酌字句寫了五年呀，但五年過了社會變了閱讀行為也變了，人們上社群網路讀取短小文章已成了主流，如要坐下來花時間讀一本書都要足夠刺激的！再也不像以前滿街知識分子散步都在思考的文人年代了... 重點是，明明知道世界已變了，Henry 是要緬懷鄉愁還是能與時俱進？誰知出版社突然打來召他去談事，他書賣不好又死腦筋要挨一頓罵已在預期中，誰知竟還有預期外的好消息也是新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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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地，他這本書已同時被譯成西班牙文版在墨西哥上市，英國這邊幾乎 zero sale時墨西哥那邊竟在暢銷榜上遙遙領先穩坐第一名！難道英國閱讀風氣江河日下之餘、文學的下一個應許之地竟在墨西哥？總之兩邊出版商已安排了墨西哥巡迴簽書之旅，還不忘叮嚀 Henry要學會上社群網路與書迷互動，於是 Henry心下狂喜面上矜持飛到了墨西哥... 不知是哪位墨西哥文人懂得他的英語精髓轉化翻譯感動了墨西哥廣大讀者？眼看一個墨西哥老文人帶著他女兒與孫子前來接機，Henry 正滿心欣慰拉美文學前輩懂我才華時，赫然發現譯者不是這位老文人而是他女兒 Maria。
如果是個花心男看到年輕女翻譯應該就樂了 XD 但 Henry傳統正派自命文人作家，心裏期待的本來就是文人雅士智識交流，只是這交流圖像當中只會有老男人卻容不下女人 XD 尤其這位 Maria帶著孩子還帶著老爸總是大呼小叫匆忙來去一刻不得閒、渾身柴米油鹽的大嗓門主婦味道怎麼可能談「文學」？當男主 Henry 與女主 Maria 這天差地遠的對比做出後，觀眾也會慢慢發現此片愛情劇情的衝突密碼：你是英國文人、她是婆婆媽媽，這樣真的不能談文學？你重視哲學理論、她重視每日生活，不都也是文學的表裡？而你談精神她談物質，寫起愛情小說不也都是愛情的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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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互沒好感但也還過得去的初次見面後，這趟開著小金龜車行走墨西哥大地的簽書之旅才要展開，Henry 也會漸漸發現表面尷尬之下不為人道的秘辛：在墨西哥隨處都能看到自己新書海報，只是這海報充滿英雄美人浪子浪女的臉紅心跳，令 Henry心下狐疑卻又不敢問；順應出版商要求 Henry啟用了 Twitter與 IG 帳號，但前來追逐的粉絲一個個腥羶鹹濕百無禁忌令他皺眉頭；然後簽書會現場來的 90%都是女生而且崇拜 Henry眼光如噴火、雞同鴨講聽他講兩句英語大家都快高潮了！朗讀起來轉頭看看 Maria幫他口譯時，這口譯左支右絀閃爍其辭彷彿在偷天換日著什麼...
原來他的原文都被 Maria翻譯大改了、整本書已從談論愛情觀的哲學論著變為激情浪漫的言情小說！譯者與出版商竟都沒知會過他根本侵犯著作人格權也罷了、更傷 Henry心的是我心血著作乏人問津但言情小說人人愛不釋手？只是 Maria這真相被揭露與 Herny撕破臉後，兩人氣鼓鼓地待在同一輛車上的「歡喜冤家」衝突火花才要展開：對 Henry來說「我字字珠璣筆耕五年」都被妳糟蹋、Maria 只回「你好多章無聊空洞」啥事也沒發生我必須補足，Henry 聖潔宣示「不是所有愛情都關於激情與性」、Maria 尖酸回嘴「是呀小說家都以自己經驗出發」一看就知你沒性生活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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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 Henry vs Maria 兩人之中哪個才真懂愛情？到底愛情該側重精神的永恆還是物質的當下？觀眾也不須真懂什麼愛情哲學或真有多少愛情經驗、就知愛情片公式必要天差地遠的男女主角兩人截長補短。隨著摩擦愈多衝突愈升電影也漸漸挖進兩人的人生與人格：Henry 的人生就如無數英國公學男孩般，雖家境富裕一帆風順不知人間疾苦，但沒父母疼愛沒體驗人生甚至沒接觸過女生 XD 這樣的輕飄人生還能寫出什麼愛情呢？反觀 Maria自小扛下家計柴米油鹽照顧好多親人愛人，雖每日實踐愛但日復一日負重壓抑難以自拔，這樣沈重的愛又怎麼型塑了憤世嫉俗的人生？
兩人互看不順但其實需要彼此圓滿，這衝突的高潮與壓抑的解放，還待一場中文片名的「緣來不用翻譯」方水到渠成：多年來柴米油鹽照顧家人的 Maria，雖夢想像 Henry般當作個家但人生沈重還有玻璃天花板根本沒機會，每日憤世碎念這天終於導致家庭失和傷害了兒子！此時本看似輕飄人生不知疾苦一無是處的 Henry派上了用場：愛毋須總是沈重地相濡以沫、甚至毋需彼此了解熟悉對方語言，有時不如跳出這些成見與條件的窠臼、就放下語言壁壘與文化前提讓陌生的兩心相印，這樣的普世仁心不也讓愛靈活而輕盈？一大一小字典對話雖雞同鴨講，愛的新解已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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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裡才全片一半左右，本片的愛情啟示已在兩種文化兩種人生的差異對比中鮮活體現！令觀眾雀躍期待男女主角兩人將如何大眼瞪小眼越看越有趣、如何一輕一重引領彼此探索未知的另一種人生、如何在簽書之旅中化敵為友開啟更多文學對話與靈感、能否為「愛情哲學」與「言情小說」兩大類型找到完美的融合？甚至有無可能雙劍合璧攜手踏上下一趟文學與愛情旅程？只是可惜，這些前半片製造出的期待儘管後半片也多少有交代，但墨西哥女導演 Analeine Cal y Mayor 彷彿帶點文化傲氣似地在兩者之間側重了一邊，使本片後段少了文學靈感多了激情抓馬：
Henry & Maria 兩人的愛本可關於他們兩心本身，從彼此互相吸引爬上床後還可落實在生活裡一步步談深，但很可惜本片後段只丟了個灑狗血的「三角戀情」給他們挑戰：Maria 背後還有個雖已離婚但仍勾勾纏、雖勾勾纏但又不想負責任、雖不負責任但又嚴格要求 Maria負責一切的前夫 Antonio！結果男女主角的愛情考驗竟不來自他倆之間、反而來自前夫 Antonio的挑撥離間，突然間讓前半片兩人怦然心動的愛情靈感都付諸流水、兩人毋須面對問題只須對付外敵 XD 為什麼導演要安插這樣一個「渣前夫」角色？也許只是為了給描繪言情小說的本片來個言情小說式結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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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言情小說有其意義與尊嚴，本片還請了一堆配角與臨演來飾演廣大書迷們，看這些書迷不計形象一臉慾火焚身也是種理直氣壯的風景，而看她們片末一起支持主角驅散渣男彷彿墨西哥兩性長年不平等下的女性大逆襲！嗯，到底「言情小說」這主流文學看不上眼的類型都是誰在讀又有何意義？難道都是在兩性分工中苦悶壓抑的主婦讀來尋求個理想男性的典型？而大膽閱讀言小後重拾信心壯大自己可以向威權男子大聲說不？這個結尾一點都不知性、從不談白「言情小說」與「愛情哲學」兩大類型的互補意義，反而放手讓這些墨西哥女鄉民們書迷團結熱情一回。
我看到這裡有點錯愕，畢竟一般電影讓角色們熱情展演都在前段與中段、而熱情過後醍醐灌頂的知性體悟才是壓軸結尾，只是本片看來反其道而行，讓兩位主角代表的兩種文學類型與兩種人生人格在前半片就知性交會了、後半片卻著重描繪其中較不受主流重視的「言情小說」這系去熱情展演好好發揮，這雖和我熟悉的敘事步驟大相徑庭但看了也頗有新鮮感。只是當英國男主的「愛情哲學」漸被忽略、電影漸漸獨尊墨西哥女主的「言情小說」滋養男主文學視野時，是否不知不覺也有種東方主義悄悄浮現呢？看愛情片還是別想太多罷。推薦 Sam Claflin的老粉絲們情人節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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