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玩笑地抱我,誠懇地吻我。」
從對話框送出了這個句子,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或許是你從最後一次以來的誠懇
讓我有了可以暫時放肆的小小念頭。
但我不可以再這樣了,
你是之一,不可以是唯一。我必須是活在當下的人。
最後一次,當你說出這個詞的時候在想些什麼呢?
12號,中午12:25從苗栗到達新竹,
如果當時步下車廂的我知道今天是最後一次,
或許我會毫不猶豫地換上那件水藍色的內衣。
你說你在對面的路口看了我五分鐘,
我一直低著頭專注地滑著手機,
直到你的陰影從我的右側侵入,
那緊縮的感覺立刻從小腹傳來,
我已經二十七歲了,還能感覺心跳加速,
這件事令我打從深層地快樂,但我不敢細想:
這樣的快樂,是我獨有的?
或是你專屬的?
是我還保有戀愛能力的證明?
或是專斷於你與我之間那神秘的連繫?
你點了烏龍麵,我呼嚕地嗑著眼前的井飯,
陌生的感覺便一下子消失在服務人員的來去中,
這也是令我始終費解的問題:
究竟我和你之間的氛圍,
是你的刻意經營?
或是我的自然而然?
是你願意專斷於我的選擇?
或是你之於人的經常表現?
你交代了實驗室的尾牙,畢業學長的禮物,
我才想起再過兩年,你可能就要從博班畢業了,
那時的你,將會衣著筆挺,走路有法,
神氣地回到實驗室裡以畢業學長之姿,
提供尾牙的抽獎禮物,
那麼,那時候的你會在哪裡呢?
我曾經說過,不管你的未來,
蓄鬍與否、出國與否、娶妻與否、成功與否,
我永遠喜歡你,這是真心話,
但是你呢?
我多怕你會消失在終日的奔波中,
生活的喘息裡,
消失在另一個女子勞動的身影,
成為誰的丈夫,
誰的父親,
自此消融在你自己的下午茶裡。
是我太自私了,
我私自希望我們能永遠像現在這樣,
我可以專主地享受我們之間的曖昧和流動,
我一輩子都不想跟你生活,
但我願意跟你這樣,
細微地、
模糊地、
反覆挑起又放下青春的細線,
我不想給你任何承諾,
我也不相信你對我的任何可能,
我是,在你的身上找戀愛,
但我不願意想,你是不是我的戀愛。
吃完中餐先到你的租屋處放行李,坐著聊天,
又是坐著聊天,你說過,我們可以坐著聊一整天,
但我可不想靠近你。
你坐著、靠著床上,我知道,一定要離你遠一點。
那女孩搬走了,你現在擁有兩個對門的房間,
趁著你還在搬動的過程,
我將你的棉被整理折疊,
趁你不在身邊的時候,
發現你將伴郎的胸花和紅包放在電腦桌旁的小抽屜裡,
便輕輕地笑了起來。
你拿著蘭嶼的明信片走了進來,
蘭嶼,我人生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你在蘭嶼的夜遊中,
在人群的背後牽起我的手,
機車後座靠著你的時候,
酒醉的迷迷糊糊的時候,你唱的歌,
讓我們三人,或者我們兩人,今後都成了背著回憶走的光澤蝸牛。
我翻了你的筆記本,你的字還是像小朋友一樣,
翻了你的抽屜和衣櫃,將我自己的大衣掛在你門後的掛勾,
問了女孩名字,
是的,這不是我第一次問,卻是我第一次記住她的名字,
在兩個對門的房間裏頭,
我想像你們是如何在這個地方生活。
你們如何一起出門?
一起看電視?
你們怎麼吵架?
你們會一起洗澡嗎?
我在乎嗎?
我發現我不在乎,我在乎你,我不在乎她。
我在乎你的存在,不在乎你的身邊那些陰影我喜歡或是不喜歡,
或許有天你會往,與我相對的陰影的那邊走去,
我或許會流淚,我不知道那時候我在不在乎。
但我知道此刻,我很專心,
我專心地與你保持距離,
專心地聽你說話,
看進去你眼睛的隙縫,專心地,
記著眼前你的下巴線條,
你的肩膀,
你的手臂弧度。
但我不可以靠近你。
我無法聞你的氣味,那讓我無法專心。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是如此?
十年後的我,坐在你的床邊,
看著眼前的男人,
那個十年前抱著手機在深夜燜燒著初戀心事的男孩,
打電話叫我起床陪他吃早餐的男孩,
周末找我出去喝下午茶的男孩,
永遠把初戀掛在嘴邊,
絮絮叨叨著每件小事的男孩,
現在他和我坐在同一張床上,把世界瞇成一條線,我在那裏面。
談起了以前的無名,看了你以前在大學BBS的個板,
你說起那篇我在無名的文章,
我竟輸入了現在這個部落格的網誌和密碼,
這個我從未想像任何人掀露的最後基地,
讓你看了去年三月十五號之後,
我所寫的網誌標題:「我知道會失控」。
我發現,我已經不再害怕對你揭露什麼了,
好的或壞的,
有意味的或是可供詮釋的,
我不再害怕在對話框裡打出最一剛開始想說的那句話,
我也不再思考是否要重新修飾等等,
這樣好嗎?
我不知道,但我很喜歡。
你讓我跟你共享同一張椅面,
在回到床上之前,
你從後頭開玩笑地壁咚了我,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
我該怎麼辦才好?
我根本渴望你的觸碰,渴望你的靠近,
當我再次回到床上,換我靠在床頭的時候,
你坐在床尾,我便知道,等等就要發生了。
我恨我沒有換上那件水藍色內衣。
在我坐起以後,你從我身後埋入我的右側頸窩,
是宿命嗎?和B一模一樣的情節,
我開玩笑地問你:「很香吧」
你緊緊地把我抱得更深,我輕輕嘆了一口氣,
我該怎麼忽略身體最直接的反應?
你躺下來,讓我偎在你的身邊,
這次我倚在你的左側,蓋著棉被,
我們右腳邊的窗戶開著,只有紗窗暗闔,
光線忽明忽暗,
我喜歡你的懷抱,我甚至感覺,這十年來,他是屬於我的,
我只是選擇在我閉眼的時候,和別人共享。
你的鬍渣,
你的手臂,
你的心跳,
我們讓彼此端正地躺好,你的手開始不安分了起來。
你說,你想要出去買套套。
我笑了,才不要,
所謂的安全式性愛不過是在兩個人之間築一起道薄薄的隔閡,
只要有距離,就能暫時保障彼此的安全。
我們這十年不就是如此?
以為有距離,在空間上有距離,在愛情上有距離,在MSN裡,在LINE裡,
用曖昧和玩笑的字句,
將彼此隔起一道薄薄的距離,
以為這樣就可以保護自己。
但看看現在的我們,
十年之後,躺在同一張床上,
這些距離無法隔絕我們向彼此靠近,
還需要那個做什麼呢?
我真是個離經叛道、反抗意識強烈的人,
不知道你有沒有在這十年內發現這一點?
但我知道的,你和女孩的經驗讓你害怕,
(也讓你稚嫩呀)
(我該幸運我遇到了一個開發我、尊重我、讓我自由發展的男人嗎)
你不斷地說,你不想冒險,
我也不斷地說,我拒絕,
我不願意在我最珍視的這件事裡,
被世俗所界定的安全劃出範圍,
你翻了個身,來到我的上方,俯身看我,
像隻小鳥,輕輕地親我,
在我的額頭,我的臉,我的鼻子,我的耳朵和脖子,
我也像個小鳥飛了起來,
「你好像幼稚的小朋友」 因為你不像個大男人一般吻我,
「男生在喜歡的人面前都是幼稚的呀」 是嗎?
「好像是耶」 F在我面前也是如此沒錯
行筆至此,我才發現自己有多粗心,
其實你給過我很多暗示,
我都忘了,
當下便一笑而過,
但我怎麼能夠相信,一個視玩笑為生命的男人?
我需要的東西又重又多,
我們是一張鏡子,
你缺少的就是我的遺憾,
從一開始我們便照見對方的一切,
你就是我。
我濕的太誇張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身體可以背叛我到這樣的程度,
當我終於從廁所走出來,
我感覺整間廁所應該都是我的味道吧。
四點半,我們必須要到清大拿女孩之前工作地點的老闆,給他的禮物。
你把機車停在我沒來過的某個側門,
走路的速度太快,
我幾乎是要小跑步才能跟上你,
我們忽然聊起高中同班的小事,
你討厭L,但是座號卻是他的下一碼,
致使無論在宿舍裡頭洗澡、吃飯等等,
都必須與他毗鄰而居,
而班導有次升旗時間找你出來,聽你說了些有關這樣的心情,讓你更尊敬他。
說到原先的康樂股長是誰,改選之後成了你,
策劃了烤肉、三對三籃球等等的活動,
這些畫面離我好遠,
模糊的像是藏在冬天袖口裡頭,呵出的一瞬白氣。
我只記得,某個放學的下午,
我賴在教室遲遲不肯回家,
當然是為了多和B相處一段時間,
那時我眼光全收斂在他身上,
我在面對黑板的左側,你靠近我,
我拿起粉筆寫了你的名字,
驚然發現你名字裡頭驚訝的巧合,
從今以後,你在我的手機稱呼裡就是好幾年的幼稚暱稱,
這件小事,想起來還會羞赧,
那種稚嫩的理直氣壯,居然是我十幾歲到二十出頭歲時的生命樣貌。
在蘭嶼之前就改成現在這個稱呼了,
那當然是因為隨著Y的如此稱呼你的關係,
我有時會想,
或許稱呼讓我始終把你當作幼時的玩伴也說不定。
有點餓了,我們接著要去拿女孩訂給家人的蛋糕,
藏身大遠百後頭的小巷弄裡,
我們原先以為隔天可以來造訪的咖啡店,
我們在這耗了很久,
源於女孩和店家對於是否先付了帳這點有出入,
我隨意走走拍照,聽著你和電話的那頭講話,
我想她是幸運的,
可以看到你負責任的那一面,
專注和深情的那一面,
認真和誠懇的那一面,
我是看不到的。
忽然想到,
我們剛剛躺在床上到底在聊些什麼呢?
我又忘了,天呀,完蛋了,
我已經習慣性忘記和你相處的片刻,好保護自己的心了。
很意外吧,這是我保護自己的方式,
將所有視作玩笑,忘了它們,然後享受當下,
這是在虎尾有次,你說一定要到我的租屋處喝啤酒,結果卻沒有;
高雄那次,答應我南下而後發現是我自己想的太多以後;
我培養的保護機制。
它將我保護得很好,
在你現在變誠懇以後,依舊這樣保護著我。
但我的確記得你剛剛在床上講的一個故事,
有關你控制欲之強的這件事:
那是女孩還在竹南工作的時候,碩班?兩年前?
那天你在不同的時段,
打了三通電話,女孩都沒有接到,
而後你便騎機車,
花了四十分鐘吹著濱海公路的風,
到竹南去找她。
我大笑,問你她的第一個反應是什麼?
你說忘了,
但是沒有到喜出望外,
就很一般的說她工作加班,手機又沒電了之類。
她是幸運的呀,她擁有了這一切。
F也是幸運的呀,他也可以擁有我的這一切,
但是那是因為女孩和F,
都毫無保留的接受了我們的控制,
然後容納了我們的黑暗面,
他們可以,我們是做不到的。
我也記得我向你道歉,道歉上一次的發生,
我自己知道,那不是出於純粹的愛與喜歡,
只是自我滿足與控制欲的表現罷了。
但你叫我別說了。
心不在焉的吃了你常吃的熱炒 (又讓我羨慕了女孩一次)
我們騎著非常陌生了山路,
回到你家。
我到全家買了毛巾,
離開的時候你說,忘了買套。 (根本不需要)
然後,我們做愛。
進房後你抱住了我,我濕了嗎?我濕了,
我們到床上,你又開始對我調情,
但我想出門呀,我想去看電影,
但你的手沒有停,你也不想出去,
此時你手機響了,你說要到對門房間接電話,
以為是女孩,一接通,才發現是F。
很好,一掛上電話,想瘋狂做愛的念頭便直衝我腦門,
我來不及去恨他,恨一個我根本沒見過面的奶奶過世,
而導致我必須提前結束假期,回老家的消息,
我又要回到他家,扮演一個角色,
我知道,他們已經很疼我了,
但此刻我,想做愛。
我要你關燈,
我設定了手機三十分鐘後的鬧鈴,
你的手伸進我的黑色絲襪,
我說我要自己脫,
縮到床角,我知道我要什麼,
我不需要你的前戲,
我只想你深深地進入我,
我只想這樣。
你沿著我的肩膀往下,
脫了我的內衣,
我的肌膚在輕輕顫抖,我開始呻吟,你用嘴巴把我悶住,
情色地說,不可以喔,隔壁會聽見喔,
笨蛋,我要他們聽見,我無法控制自己,你把我翻向側面,
從後面侵入我的內褲,玩弄我的屁股,問我有被這樣過嗎,
這個狀態,我怎麼能夠不呻吟?
我不要你的手指,我要你,進來,
你便將我翻回正面,插了進來,
你的大小我不滿足,但我追求的並不是那個,
我要你,我大聲地呻吟,拉著你的手臂,
我不敢看你,
你透過眼鏡把我一切情慾的模樣盡收眼底,
你要我看你,
這很不公平,我無法停止呻吟呀。
鬧鐘響了,
我聽見你喘息的聲音,你說,這是最後一次,
好巧,我正這麼想著,
我們不斷在彼此耳邊提醒著,
最後一次,對,最後一次了,
但我們的腹部,卻沒有停止震動,
我聽見水的聲音,太多了,這個姿勢,
讓我碰到潮吹的點了,我感覺裡頭有水,
你說:不是八點了嗎?怎麼還在動?
我不想停止,好不公平。
我們花了五分鐘著裝,
五分鐘拿票,
十分鐘騎車,
你幫我把行李拿到月台,我是八點半的車,剛好趕上,
在月台的時候,
你把手擺到後方,
我牽了上去,
這一刻,我們剛好趕上。
然後我就回家了,
今天是02.23,開工的前一天,我卻無心準備,
F就在我後方看著電視,
我無法控制我的衝動,
一定要打完這篇網誌,
一邊收你LINE裡頭的隻字片語,一邊回憶,
一邊感覺下腹部的緊縮和潮濕。
距離「最後一次」的發生已經是11天後了,
這11天裡,發生了很多對話,
我不知道我會不會一直記得,
我也不知道你和我未來會如何,
這幾天,你異常的誠懇,
甚至誠懇又好笑的叫我嫁給你,
每次你跳出LINE的視窗,
總讓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不要變,我也不要變,好嗎?
我們這樣,就好。
我會祝福你的結婚,但我們可能永遠不會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