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很灰。
雨已經下了整整三天了，玻璃窗沾上了點點的雨滴，一點一滴、一點一滴的，已經完全看
不清外面的景色了。
或許連上帝都知道我心情不好，所以也給我一個符合我現在心情的天氣吧？
哈—
無聲地笑了出來，上帝知道？上帝怎麼可能知道 ？如果祂知道，那麼就會知道我現在最
想要、最想要的是什麼，就會知道我現在只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叩叩——
「妹，妳想要吃蘋果嗎？」
門口傳來你很擔心的聲音，你敲了門，但從來不進來，不過這也是廢話，我鎖了門，你如
果進來我一定會直接往你臉上尻一拳，如果尻的準的話。
為什麼這時候還要對我好呢？我真的好累，你、妳、他、她、他們、她們，我都好累，不
管是誰，我已經厭倦了那些虛偽到不行的嘴臉、虛偽到我真的快吐了。為什麼一定要逼我
呢？難道我說出實話就會有所改變？不！才不會，如果會，我現在會在這裡嗎？
哈—
笑死。
「我吃不下。我睏了。」
「那......妳先睡吧......晚安。」
我聽到有個東西放在地板的聲音，不要告訴我那是蘋果，拜託！
你走下樓，腳步聲很大，好像每一下都在告訴我，妳以為只有妳很痛苦嗎？
對，我真的自私的覺得只有我很痛苦。
撐起身體，掀開棉被的一角，走到門旁邊的全身鏡。
鏡子裡的我，看起來頹廢不堪。頭髮亂糟糟的散落在臉上以及肩膀上，耳朵上有著數不清
的小洞，其中一個還有一點血塊在上面。穿著粉紅色純棉的睡衣，一點都不適合我，但我
很喜歡睡衣上的那些鳥，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鳥，不過我很喜歡就是了。
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般，我撥開散落在臉上的頭髮，印入眼簾的，是右邊那像玻
璃珠一樣閃閃發光的義眼，它做的跟我原本的眼珠毫無二致，就差在看不見罷了。
伸手摸了摸那隻眼，沒感覺。
以前，我也曾經是完好無缺的，可能不會到漂亮，但至少是世間所謂的正常，兩個眼睛，
看得見的眼睛。
碰—
我用力地用拳頭打向鏡子旁的牆壁，我恨透了自己，恨自己當初沒有反抗的勇氣、恨自己
現在只能在腦海中殺了你們千百萬次、恨自己他媽的什麼都做不到！
眼淚從眼眶中流出，左眼而已。
『為什麼......？』
我無聲的問了自己。
為什麼人總要如此的殘酷，把我殺死又好像沒有，留下一個不健全的我。
「喂！喂！妳還好嗎？我聽到什麼東西掉落的聲音！」
你似乎是衝了上來，使盡全力的敲打著我的房門、不停地轉動房間的門把。
我默默的走到門口，開了門，果然，是蘋果。
我抬起頭，用力地用那隻看不見的眼睛斜瞪著你，但它看不到，它只是在那裏，永遠的在
那裡。
『某市高中生玩耍玩過頭，導致女同學右眼全盲。』
樓下的電視聲傳到我耳裡。
玩耍？
他媽的這是玩耍？
「哥，這是玩耍嗎？這他媽的是玩耍嗎？我們都未成年啊，他們能受多少懲罰？多少啊？
你告訴我啊！」
「妳冷靜一點，我會請律師協助我們開庭的！」
「冷靜？憑什麼要我冷靜？我他媽的眼球不見啦！不見了！你以為他們會怕嗎？怕罰錢還
是怕前科？如果真的怕的話，不會這樣對我！」
你不說話。
呵......
玩耍，要花多少錢，才可以把一場霸凌，變成一場不小心的意外？
要花多少錢才可以將全校老師同學都封口？
要花多少錢才可以連新聞都報成玩耍？
那，要花多少錢，我的眼睛才可以回來？
霸凌的人總是不覺得自己在霸凌，甚至不覺得自己做錯事，那被霸凌的人呢？活該嗎？
這世界有時很可惡，因為被霸凌者的某些行為看在霸凌者眼裡就是一種挑釁，所以他們欺
負、他們大笑，最後這社會有時候竟然還會檢討受害者......
因為我不說話、因為我比較寡言，所以在他們眼裡是一種挑釁；因為我不吭聲、因為我不
哭，所以他們覺得還不夠，但若是我哭，他們就會變本加厲，因為有趣。
這社會真可惡，要我怎麼樣？哭？不哭？求救？
向誰求救？向誰啊！
告訴我啊！
上帝嗎？
祂會理我嗎？
祂不會。
我關上房門，我聽到你嘆了一口氣並跟我說你要把蘋果拿下樓了。
哥，我很累。我真的累了，你可以說我沒勇氣，你可以說我是膽小鬼，可是我真的累了，
用這副身體、這副已經沒地方承受任何傷口的身體活下去。
「去死吧！」
『R.I.P 女同學因眼球摘除手術感染 16歲人生香消玉殞。』
原來有錢，能做的事還包含改編我的死亡原因。
-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