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風雨交加、雷聲大作的夜晚,魔鬼誕生了。它有著紅紅的臉、又黑又小的角,
還有一條柔軟但鋒利的尾巴。因為它是在湖邊小屋誕生的,村人們都稱它為住在湖邊的魔
鬼。
魔鬼從小就喜歡閃閃發亮的東西。它喜歡放在化妝台上的假珠寶,喜歡孩子們丟棄在
路邊的玻璃珠,也喜歡鍍銀的小東西。就連大家都喜歡的金錢,它也喜歡的不得了。所以
每當發零用錢的日子,魔鬼都會很開心。
等到魔鬼長大了,它才明白自己並非像大家一樣喜歡錢、喜歡珠寶,這些在它眼中不
再是閃閃發亮的東西。其實,所有的東西都不再發出光芒了。
大人的世界燦爛出完全不一樣的色彩,和耀眼奪目的新世界相比,孩提時代的花花綠
綠就宛如扮家家酒。
為了融入這個美麗新世界,魔鬼必須重新去喜歡一種東西。如同人們喜愛金錢,讓自
己去喜歡一個充滿誘惑的東西。可是說來說去,它就是喜歡閃閃發亮的東西,再也沒有其
它有趣的事物了。
這個不行,那個也不好玩,還有什麼東西是會在新世界中散發光彩的呢?
魔鬼找不出答案,它只好向村人們求助。
叩叩叩。
「你好,可以給我你最珍貴的東西嗎?」
每到一棟房子,魔鬼就敲響邊緣透出橙黃燈火的門扉,向應門的村人請求珍貴之物。
村人們起初拒絕了它,但是它不曉得被拒絕之後該怎麼辦,於是默默地站在門口,直到人
家受不了,終於用一件物品打發它。
「這是女孩的鈕扣。」
魔鬼說。
「這是老婦的茶杯。」
小小聲地說。
「這是男士的假鬍子。」
端詳過後,它將得來不易的珍貴之物收藏在湖邊小屋裡,然後跑到湖的另一頭,卻只
看見老舊失修的小屋。它還得再收集更多、更多的寶物才行。
日復一日,魔鬼杵在別人家門口的時間變長了,拿到的東西也千奇百怪。這些東西有
一個共通點,那就是它們都曾是某人珍重的物品,因此在魔鬼眼中,它們都散發出微弱的
光輝。
魔鬼好不容易把它的湖邊小屋堆滿成千上萬件寶物,現在整棟屋子都發出輝煌的光芒
,簡直像座博物館!
自豪的魔鬼再次進入村中、敲響每一戶人家的門,這回它可不是要從大家身邊拿走什
麼,而是慎重地邀請村人們來參觀自己的小屋。
「它是閃閃發亮的宮殿!」
魔鬼說。
「它是珍貴之物的博物館!」
扯高嗓子說。
「它是每個人都會喜愛的光輝之地!」
然而,沒有一個人願意接受魔鬼的邀約,村人們全部冷眼回絕了魔鬼,無一例外。
為什麼會這樣?
是因為紅通通的臉蛋嗎?
是因為尖銳的黑長角嗎?
還是因為扭曲的尾巴呢?
孤身一人的魔鬼對著湖中的倒影掉下眼淚。淚光閃爍中,氣派的小屋隨著漣漪崩解了
,所有的寶物都化為灰燼,黑色的灰燼。
「那些才不是鈕扣,茶杯,假鬍子。」
魔鬼說。
「它們從來不會發出光芒。」
盯著倒影說。
「從來不會。」
灰燼在小屋殘骸中吹出村子的形狀,那是魔鬼第一次向村人請求的夜晚。
女孩解開睡衣的第一顆鈕扣,她真的很喜歡這件睡衣。
老婦找出缺了一角的老茶杯,上頭有著她滿滿的回憶。
男士撕下富有品味的假鬍子,在優雅的吟詩聲中遞出。
魔鬼收下村人們的珍貴之物,那個東西有著許許多多不同的形狀,不過它們都散發出
同樣的光芒。
那叫做信任。
當魔鬼透過灰燼終於發覺這件事,已經耗盡村人們對它的信任。
它再也沒辦法接近村子,手中的灰燼也無法復原成當初的寶物。
魔鬼永遠也無法前往新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