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媽媽的電話

作者: psyche (時間不存在)   2016-10-10 14:36:44
清靜了很久,難得頗久沒有收到一大堆轉寄的罐頭訊息。
剛電話來,沒接。
我在每接電話就覺得被轟炸,沒被轟炸根本中樂透機率,看到電話響精神壓力就大之後,
我已經很久不接他的電話了。
有一次他在電話裡說他不知道要怎麼跟我溝通,
(我他媽的覺得你那叫罵人跟命令,哪有溝通)
我跟他說我只能接受簡訊,
倒是令我意外地,之後就沒怎麼來過電話。
在追溯更久以前,他的電話,我都是響了絕對不接,
等他不打過後好一陣子(最好是拖到隔天或睡前,或他比較沒空接電話時)才回電。
他有接到就講,他沒接到我就當作我盡義務了。
為什麼會這麼搞呢?
因為遠在我還會乖乖有看到電話就接起來的時候,
他對於我沒看見沒接到一通電話機機歪歪,我說明了那時我沒看到他還是繼續該該叫,
我雖然沒有特別說甚麼,但心裡就不爽了,於是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
我故意挑了他不太能注意到電話的上班時間打
(那個時候我跟他的關係還能知道他行蹤)。
他沒接後,照舊就對找不到我雞雞歪歪,
我只淡淡地說了一句,我甚麼時候有回電,你沒接。
他抗議說他在上班沒辦法注意到,我也只是淡淡地說,這樣啊。
你打來的時候,我也在忙沒注意到,但是我有空時就回電了,是你沒接到。
很難得的,他之後沒有在跟我該該叫說我為什麼沒有立刻接起他的電話。
(尤其他大概心裡也有底,我不願意接他電話之後,他就更閉嘴了。)
(又或者,現在反正不接電話,也鮮少碰面,他能該到我聽到的時間也不多。)
所以這次打破慣例打電話來,而且是一連打來,讓我覺得好奇。
回撥了語音信箱,內容只是不小心按到的幾秒鐘,無內容。
擱著,想說等睡前在處理。又或者過幾天再處理。之前有次從月中擺到月底。
因為真有正事大可傳簡訊或留語音。
沒這麼做,就表示事情不大條,只是在情緒上。
擺著擺著,傳簡訊來了。
低聲下氣地請我幫忙一個家裡網路的事情。





很難聽的字眼,但的確是我的感覺。
而我,無法心軟。
在媽媽的世界裡,因為他的成長背景,因為他的工作環境,因為種種因素,
好像只有上位者跟下位者兩種位階:上位者命令下位者,下位者要理所當然全盤接收。
或許就是因為他心裡有這樣的二分,所以他不斷在家裡要凌駕每一個人的意志。
他爭取絕對的上位者位置,以躲避成為他害怕的那個角色。
但我厭倦了我的體諒被當成理所當然,嫌惡了我的溫和被糟蹋。
當年,我的體諒被拿來一直命令,凡事都要照他要的標準呈現,
包括是他自己捅出來的簍子,也一切都是我們的錯,
因為他很辛苦,所以整個家裡的其他地方都應該照他要的模樣呈現,
而且當別人這麼做的時候,是理所當然,是本該如此,是還有哪裡沒有到位,不是謝謝。
憤怒。
曾經,我用盡一切溫和安撫,我用盡一切溫和不計較地退讓,
剩下的是你無盡的焦慮需索我的關注,無盡的焦慮懷疑我的能力。
一度,因為你的需求,我全部的生命都像是要為你而存在,
然後,演變成在你眼裡,沒有你的照應,我就會死在路邊。
好像,我活著是因為你的辛苦與恩惠;
殊不知,就是因為你的辛苦與恩惠,我才會遊走在垂死邊緣。
憎恨。
一個我的失誤,因為過度混亂癱瘓而造成的極簡單失誤,我幾乎毀掉我難得擁有的珍寶。
我發現,我對你的感覺,已經從厭煩、嫌惡,到了憎恨邊緣。
在那一刻,我終於嘗試抽身離開。
在我藉故工作因素,告訴你我還是得搬出去住時,
你原本單純的應聲聽見,在你去洗個澡半小時的小劇場後,
變成在我的房門外發神經的潑婦罵街。
從翅膀長硬了,到忘恩負義。
我都已經把搬出去的理由講得這麼謊話,講得完全是因為我個人需求不得已,
講得好似跟這個家與你的發神經沒有關係,你還是可以扯到這裡。
最慘的是,我真的找不到話反駁。
因為你發神經,是因為你覺得我這麼做是在拋棄你。
我雖然口頭上沒有這麼說,但我搬出去的動力確實是為了擺脫你。
白色謊言我已經說了,你硬要戳破,我能奈何?
我無法再說更多謊,口是心非地說沒有。
在你發神經的那一刻,我思量著我該奪門而出去睡旅館嗎?
你會發瘋多久?你畢竟是有撞入其他兄弟姊妹房門的紀錄。
我全身上下處在僵持的備戰狀態,隔著一睹不夠安全的牆與房門。
如果有窗戶,你早就破窗而入。幸好沒有。
我的世界是一堵高牆,就像我的房間一樣。
為了阻隔你,我阻隔了全世界。
或許你只發神經了一分鐘,但我感覺那有五分鐘之久?
我沒有計時器,也沒有那個心思餘力去使用。
我只慶幸著,我是在已經拿到房屋契約與房間鑰匙,打包好全部行李,
只要叫了一台計程車,隨時可以離去的情況下告訴你。
我安排好了我的撤退路線才告訴你。
你的發神經,我只需要再忍受這最後一次。
沒有下一次。






我不用每天從你可能回家前兩個小時就不斷看著時鐘,
然後等待是那個最早的時間,或是那個不知道晚到何時的時間,
那數個小時,我都像是隨時要被狩獵的獵物,
恐懼鑰匙聲響,
不知道今天走進來的人是甚麼心情,要發作哪一件事情。
我要堆多少笑臉,做多少打哈哈,只為了平撫你。
我沒有表情。
我喜歡不用社交的生活。
我已經厭倦了表情。
厭倦了為你而做的表情。
表面工夫的感情。
在我說要搬出去前,
那短短幾個月之內,你已經兩次要脅我,
如果我OO或不OO,你就要斷絕母女關係。
我覺得煩。
因為我想說的話,我都不能說。
我想說:
如果法律上可以斷絕關係的話,我樂見其成,可惜不行。
你在這邊威脅斷絕關係,說得好像是在威脅我似的,
其實你不過就是在聲明你害怕被拋棄。
所以我現在被你煩得半死、鬧得半死,然後我還不能照顧我自己,
還要同情你、照顧你的被拋棄焦慮?
只因為你是我媽,
只因為你小時候被虐待過沒安全感,
(他都說他想念有媽媽,他從沒用虐待說過他媽,他美化了他母親,
所以他繼續用同樣的方式對待子女,而且不認為自己不對,
他不能覺得自己有錯,不然就得承認他媽有錯,
那他會連在天國的媽媽都沒得依靠了,更顯孤單。)
只因為你以前人生很辛苦,
只因為你現在還要把自己搞得很辛苦,
(你現在的辛苦根本自找的,令我懷疑,或許連以前的辛苦也多少有你自找的部分。)
只因為你現在發神經,有巨大的情緒需求,
我就應該聽你的?讓你?孝順你?
這是甚麼天理?
如果這是天理,我拒絕活在這個天理。
帶著憤怒,我走了。
在我離開之後,我在我新的住處經歷了我壓抑的恐懼。
一直到我終於有了相對安全的地方,
我才真的知道,住在家裡的那段時間,我的身體與心靈承受了多少恐懼與壓迫。
只要房門外有任何風吹草動,
房間裡的我都像驚弓之鳥,凍結。
我是等到我離開了家,才知道我對家有多麼恐懼。
在我搬走之後,我媽的第一通來電裡,他說,我現在過得比較好了吧?
很意外地,不是酸溜溜的諷刺語氣,感覺到,他心裡也明白:住在家裡,我備受騷擾。
但就只有這麼一個轉瞬,他沒有明說、我沒有道破,但是他面對了他有錯。
就只有這麼一個轉瞬,剩下的時候,仍舊是攻防戰:
我不聽話、我不孝、我不OOO,他辛苦、他命不好、他為我們做那麼多...
表達?溝通?
在我還住在家裡的某一個晚上,我打電話給工作中但在休息的他。
跟他說,當他對我解釋完了苦衷還破口大罵覺得難受的時候,
當我十多年來難得又在他面前哭了,崩潰得哭了,
他慌亂之餘脫口承認/責怪,他要罵我爸爸罵不到,所以罵我給他聽,我幹嘛要在意。
錯愕中,我結束電話。
其實在他這麼說以前,我從來分不清楚,那一件事情,我到底有沒有錯得那麼嚴重。
因為他罵的凶,我就自責的凶,但是...我究竟有沒有錯得那麼嚴重?我無法自己判斷。
我的世界裡的是非對錯,完全由他的情緒把持,他說黑就是黑(而他很少說白)。
然後,我想起一個希臘羅馬神話。
裡面,一個母親,出於對老公的怨恨,殺掉了他們共同的孩子,作為對老公的報復。
那一瞬間,我突然有些茫然。
所以我媽媽為了傷害我爸爸,所以他選擇傷害我。
多可笑。
多年來,在他們的婚姻裡,縱使我覺得我媽無理取鬧居多,我還是照顧他的情緒。
可是結果到頭來,在他老公跟他小孩之間,他選擇的是他說他怨恨的老公。
我不是我。我甚至也不是你女兒。我是你要不到而生怨恨的老公的女兒。
能傷到他女兒,你也痛快。
如果你沒有脫口說出來,我從來也沒有想到,你不只是歇斯底里所以鬧情緒,
原來我(們這些小孩),也是你拐個彎的報復出氣對象。
你還是我母親。
你還是會對我一句話大作文章,然後搞得好像我要死要活得,其實我明明沒甚麼。
我要收拾的世界,不比你的情緒用事還要麻煩。
可是,我累了。
你的愛太糾結、太複雜。
經歷了你漫無止盡的需求、劇場性的想像腦補、情緒化的無理取鬧、
拐彎報復性的謾罵、情緒勒索的斷絕關係、甚至是無意識步向死亡的威脅,
對於你低聲下氣的請求,我無動於衷。
我從來沒有要你求我。
我甚至沒有要求你道歉。
我要的只是一個安靜平穩尊重的相處與對待。
只是,這正是你給不起的。
你的低聲下氣,既是我的勝利,也不是我的勝利。
我勝利的,
是威脅我切斷關係的你,終歸是得為了得到協助,主動回頭找我。
只要我維持自己的自立,我會長大、你會老,你威脅的東西根本不存在。
(或者我也不是那麼害怕失去...)
我沒有勝利的,
是只要你一天繼續活在你非強勢就弱勢的二極角色扮演裡,
你只要覺得在關係裡「安全」了,你就會回到強勢的腳色,對我理所當然地命令。
所以,看起來扭轉的情勢,並沒有根本的改變。
我想要跳脫權力角色裡的專制性與掌控性。
唯有當作為一個上位者而能不專制掌控時,
在自己身為下位者時才能保有尊嚴自我。
最後,
你提出的要求,其實根本是你該顧好的事情,也不在我能幫與需要幫的範圍之內。
我會告訴你可能可以尋求協助的管道,你自己去問吧。
自己去找出解決之道的確很麻煩。
但這是你的人生,你自行承擔吧。
何況,你現在比我清閒,去看看自行承擔的人生到底有多麻煩,
看你會不會終於看見:其實別人為自己、甚至為你扛下了多少。
或許,你以前過得很辛苦,可是現在的辛苦卻是你自找的。
這個家,不是沒有人想要好好維持,可是沒有人想要按照你專制的版本維持。
自己的願望,自己實現吧!
我負責實現我要的自由與清淨。
你負責實現你要的一切完美。
你自己去試試看,你要的完美有多麼不費吹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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