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一切苦勞皆繭居於我指節,掌中的花園已然傾頹,草葉被風破碎,破碎如有刺的字充
滿顏色,汗水爬過頸背,我聽見齒輪與砂礫摩擦,看見皮膚以黝黑象徵生活,熱氣中只有
呼吸,雲層中只有日子。八月二七,樹是高的,在黑闇裡它總是高的。
而黎明一再將黑闇撕碎,灑作影子,要人細數日子,媽媽,我不願做擅於精算的人,如果
最好的日光不曾入來,如果最圓的月始終隱沒,我願意點燈默想,任無量的蟲獸在指尖竄
動。八月二七,愛恨是一棵奇樹伸展著枝椏,真相有所思,謊言有其枝節。
八月二七,謊言總比真相先到一步,先到一步,攫住他們貧瘠的天空,如果相愛與互恨只
是金屬的亮面,媽媽,我願接近土壤,感受鐵以鏽蝕見證水的愛情。見證愛情:被栽植的
,終有被採收的一刻,所有曾被細心捧起的種子,都面臨被狠狠拔起的一刻。
所以我是欠缺一個期待?欠缺一個期待來握好一把陽光。八月二七,酒不曾為誰飲過,血
不曾為誰流過,我藍領了一輩子,講足夠多的粗話,嗔癡成為輪廓,而慾念混著眼神射入
櫥窗,我已花太長的時間,尋找亮麗的店,花太多的夢,購買可愛的鞋,說我有愛。
而愛是政治,是輿論的盛宴,是口號的製造業,雕造的佳句是劣幣在指間流通,所有人以
光速進行一場又一場不孕的婚姻。彼時我們掌心有鏡卻充滿裂痕,如果恨的盡頭是死的盡
頭不用愛去走,如果生活只為收穫,靈魂像一條線沒有端點,媽媽,這是八月二七,我應
該怎麼哭?
彼時我已懂得十種死法,卻選定一種存在,媽媽,我出生並且行走,走好遠的路,去接近
自己,接近這輩子該愛與該恨的人,我生活工作,鍛句鍊字,偶爾荒蕪自己,還不願誰來
栽。
八月二七,掌中浮現鋒面,媽媽,那是歲月攀折我,要我眼神觸及一切意義,觸及可能的
雨水,一點神性或將降臨掌心,當那窪坑有微光隱隱,當那閃電打入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