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城市沒有天空〉
●城市
你不是這城市裡最悲傷的人，
只是入夜的時候，習慣抽菸。
●中正四路的早晨*1
夏日早晨你奔走
五萬種失業的故事裡
再熱也比不過舉牌的外勞
他舉著千萬元的民宅你買不起
你舉著一輩子的債務他看不見
我們掛著同樣苦悶的表情，卻擁有不同的名字
從不同族群口中說出，抱以同一角度斜視
「他叫做搶工作的人。」
「你叫做沒工作的人。」
●五福二路的正午*2
你愛城市的風不愛熱島效應
尤其沒有樹的公園裡
再綠的草都是焦土
後工業時代的蒼鷹
比不上死人的圖書館
也保不住一窩安身立命的巢
蓋紀念碑的人說：
如果只剩這裏能生活
牠可以在植物圖鑑上築巢
或者時尚服飾店的屋頂
你曾試圖想做些什麼
但這城市沒有多餘的空間容納樹
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容納你
●民族一路的夕陽*3
「我們的午後快要消失了。」
他們曾在半世紀前如是說
在你從未存在過的城市
在他們發現政府原來存在的時候
「我們的午後快要消失了。」
他們在半世紀後如是說
在即將消逝的陽光下他們嘆息
無論是百年老店或新婚夫妻
冰棒攤或獨立咖啡館
無論威權或者民主，終有一天
都會被同一份公文輾過
●鳳東路上的夜晚*3
坐在未被剷平的斷垣廢墟上
你依稀記得高中那條小徑走出來的
空蕩的軍宅，裸露著磚石在大果樹下沉眠
「這城市已經老了。」
就像不斷更新的扶養比
與殘破不堪的你。
●天空
你抽完此夜最後一根菸。
仰望被燈火吞噬的星空，有時你想
如果還有明天，這城市是否
還有值得留下的理由？
天空突然下起一場安靜的雨。
2016.7.12
*1此段獻給失業的年輕人
*2此段獻給中央公園
*3此段獻給民族路市場、大溝頂
這首詩獻給身在高雄的你。
後記見粉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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