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畫一個存在主義三角形

作者: ccps960904 (木木)   2024-06-26 21:15:32
那些讀了沙特作品,認為他的心理過於病態、過於不潔,因而可能只代表當代巴黎頹廢學派的人,最好去看看巴斯卡的作品:他們會發現,巴斯卡對我們普通人命運的看法,在每一方面都跟沙特的同樣病態。
「我們短暫的生命,脆弱處境的自然劫數,」巴斯卡說,「可憐極了,如果仔細想想,沒有一件東西可以安慰我們。」
人類借助於「習慣」和「旁鶩」這兩帖無上的鎮痛劑,來逃避對這問題的仔細思索。人類或追逐跳躍的皮球,或狩獵奔逃的野獸,不然就利用迷宮般的社會的各種機謀娛樂,來達到他的目的。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只要它能逃避自己。
或者,這位安於習慣的善良公民已經有家室之累,工作又很安定,他無須注意他的日子是怎麼打發的,不必看每一天如何把遺忘的希望或夢幻埋葬,而第二天早晨醒來,他依樣葫蘆昨天的生活,不管這種生活如何變得越來越萎縮,越來越呆滯。
習慣和旁鶩這件事,只要有效,都能叫人看不到「他的虛無、他的孤絕、他的欠缺、他的無能以及他的空洞。」
古典的哲學家討論到人性之際,在今天的我們看來,帶著教科書的味道:這些思想家討論的生物也許是人,但是他跟我們一點也不相像。然而,在巴斯卡論到人類處境的文字裡,我們十分痛苦地辨認到自己。作為一個心理學家,他屬於我們這個時代。
......對個人而言,出生這件事是第一樁偶然,因為它表示出生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這對父母以及這個國家——凡此都屬冷酷的既定事實,而他的生命必須建立在這個上面。
在巴斯卡來說,虛無似乎向上向下兩面張開。
他生活在顯微鏡和望遠鏡的時代,正當亞里斯多德和中世紀思想家緊密、整齊、有限的宇宙,向無窮小和無窮大兩方面擴展之際。
我們可以向下研究事物與空間,在越來越低的層次上,發現微小不可相信的生命組織,而在這些之外,還有因為太小我們無法了解的東西。
或者我們走到外面的空間,在偉大宇宙相形之下的我們,顯得多麼微渺。
根據巴斯卡的看法,人類因此在宇宙中的極小和無限之間,佔著中間的地位:對空無而言,他是一個「全體」,對「全體」而言,他卻是個空無。
這種中間的地位,便是巴斯卡留給我們的,它也明白說出,我們能夠對人類理智的範圍與能力有什麼指望。
它同時也是人類存在的有限性的最適當圖像,兩端都好像是受到空無的入侵。
人就是他的有限性。
......巴斯卡逝於一六六二年,接著來的是一世紀令人目眩的光明——啟蒙時期——因此他的榜樣似乎不受需要,就此遭到遺忘。
啟蒙時期的光明於是乃成為他自己的黑暗。
我們不能低估這一傑出時代的成就。
在那個世紀裡,數學和物理學的成就愈加擴充,牛頓的宇宙成了一項確鑿的勝利,並且,利用極為豐富而具有驚人創力的數學分析,似乎可以解決大自然的一切難題。
理智在數學以及物理學上獲得的偉大勝果,自然而然顯示出它將伸展其他一切人類的經驗範疇,以便驅除古老迷信的陰影,進入法律、習俗、政治,以及歷史。
「進步」的概念不僅成為一項事實,甚且還成為一種歷史法則。
人性的完美將可藉著理智的普遍應用而達到。
這項進步歷程在過去一直穩定地前進,並且會永遠這樣繼續下去。
哲學家成了批評家,攻擊他們四周社會中古時期的野蠻未開。
本世紀的象徵和高潮,發生在法國大革命沸騰時的一段奇異插曲上:一位著名的女演員扮演著「理智女神」,在聖母堂加冕。
我們的理智女士竟在天后的廟堂裡——任何稍稍了解女神個性和歷史的人,但看這一招反諷就知道暴風雨的天氣不遠了,不僅法國如此,整個歐洲文明莫不皆然。
可是,在這屬於牛頓以及理智女神的世界裡,也還有些不幸的靈魂,所以我們現在必須聽他們一訴怨曲。
可以預料得到,首先要聽的乃是詩人的聲音。早在哲學家能夠思想存有之前,詩人就已目睹到存有。
他們以詩歌的言辭,唱出我們這個時代的前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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