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到底還需要多久呢
已經醞釀了銀河系的所有生命
天球上恆星億萬
可觀測的思緒是可被詮釋的星座
我聽見一首歌的第一個音
卻遲遲無法選定關於你我的形容
再經過幾個冬夜，幾次營火
乃至人類的萬古荒野
或許也等不到一點點黎明的暖光
我在這裡，你在那裡
我們之間還需要借一個字
所謂選擇，是用盡宇宙暴漲的隨機
才足以讓文字從心的壁面
成為你我彼此的象形
當我們誕生，初初探望世界
伸出指尖輕觸事物
一個字終於在瞬間有了指示
轉注為宇宙的第一道波。
2
到底還能多緩慢呢
一個字寫了又寫
曾經錯過，也曾經遺忘
曾經明確定義
也曾經誤用在一場約會裡
我們必須把人生走得更長更遠
走得更堅硬更柔軟
我們必須走得像懸崖上的巨岩
走得像巨岩上偶然經過的
可以放晴，也可以下雨的一朵雲
當我們靜下來思索
思索就跑得好快，像是小狗
追逐一顆滾動的球
當我們動作整個世界
世界就失去它的聲音，像是老貓
午睡一面安靜的牆
我們很久沒有寫字了
指尖日日在螢幕上策掠啄磔
關於生活的明滅的幽微的
都在一連串點鉤與撇捺裡
我們很久不談一個字了
嘴唇天天到雲端裡獅虎豹鱉
屬於歲月的細膩的深沉的
都在不間斷的平上與去入裡
我們一輩子都在學著
懷一個字
從一句很久很久以後才懂的話裡
我們懂一句話需要許多許多
這輩子搜索整個宇宙
也可能始終不明白的問題
但仍要努力懷著
讓一個字，擁有它們的恆星
在仰望的夜裡，亮著。
3
幾乎是遙遠的
如果懷著一個疑問
一個一輩子
可能也無法獲得解答的疑問
所有人都是這樣生活的
我不獨特，你也是
遠在億萬光年之外
就決定在你我之前
曾有億萬人類
透過一次次仰首
對宇宙提出無量大數的疑問
所有的疑問
最後都留下一個字
等我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