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哥哥！玉哥哥你醒醒！」
軟軟童音在耳邊響起，朦朧中似乎見到一抹雪白身影，還有那雙清澈眼眸，是誰？
是誰這樣喊我？
「玉哥哥你醒醒！」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嬌俏美顏，微揚鳳眸閃著神采，肌若凝脂膚如雪，不
點而紅的唇咧著大大的笑，白胖小手正緊緊拽著我的衣角。
「盼盼，怎麼啦？」
彎身抱起眼前的小女娃，讓她安坐於我腿上。
「玉哥哥別一味在此躲懶，快來陪盼盼玩！」
小女娃的手環住我的腰，一臉討好。
「可別讓妳爹瞧見，免不了一頓責罰。」
話說得嚴厲，但我自己都感覺得到笑意直勾眼角。寵溺的揉揉盼盼的頭，如絲緞
般柔軟的髮絲穿過我的指縫，原本柔順服貼的辮子瞬間讓我弄得一團亂，還翹起一撮短髮
，煞是趣味。
「你不說，我不說，爹爹哪裡知道！」
小丫頭！在這方面特別精明。
心底咕囔著，但還是折服在盼盼撒嬌之下，只得輕輕攬著她。
「妳說我該拿妳怎麼辦才好？」
抱著懷裡的軟玉溫香，越發沉了，無妨，總是我的盼盼。
「小女孩長大了，過幾年妳玉哥哥恐怕就抱不動妳了！」
半分玩笑，半分認真。我與盼盼現在能這般親近，都還能說盼盼還小來說服自己
，再過幾年成了大姑娘，只怕就是男女授受不親，再也不能像此刻般親暱。
「長大了才好呢！就能嫁給玉哥哥了！」
懷中的小女孩天真的話語狠狠撼動我的心。
「姑娘家哪能這麼不怕臊，就不怕被人笑話？」
「盼盼不怕，笑就笑囉，盼盼不痛不癢！」
一副壯士斷腕的表情，這樣真的是不怕嗎？盼盼總讓我又氣又笑。
「是是是，是我小瞧妳了，不知道盼盼這樣大氣，都不怕人笑話的！」
「盼盼什麼都不怕！只要嫁給玉哥哥，盼盼就什麼都不怕！」
清脆的嗓音撓得我心底直發癢，這樣簡單的宣示，竟讓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玉哥哥怎麼不說話？難道是不想娶盼盼？」
見我不說話，懷中小女娃的臉瞬間慌了，睜著大眼直盯著我瞧。
「娶！恨不得能早一日把我可愛的盼盼娶回家！」
不過一句，女娃雪白的臉龐瞬間染上兩朵紅霞，更添嬌媚。
「捺手印才能作數！」
彷彿要安定彼此的心，盼盼拉起我的手，她的手不過我的掌心大，就這樣認真的
跟我捺了個手印，接著露出心滿意足的笑。
「這樣就不怕了！」
看著盼盼的笑臉，心裡被幸福脹滿，真希望時間就能停在此刻。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還怕盼盼長大後見了別人好，就不願嫁我了！」
忍不住就是想逗逗眼前的小女娃，哪知盼盼還認真的思考了一下，清澈的眼神不
含任何雜念，正色回答我道：
「盼盼今生絕不負玉哥哥，非卿不嫁。」
盼盼的答案讓我楞了半餉，回神後趕緊把她緊緊擁入懷中，下巴抵著她的頭，不
想讓她看見我眼中的淚光。
「我也非卿不娶。」
輕聲地，我在小女娃耳邊許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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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悶熱，縱使開著窗，還是吹不散滿身濕黏。枕側輾轉之間，夢越發清晰。又
是那抹白色身影，嬌小玲瓏，淘氣好動，怎麼追也追不上，就像盼盼，老提著裙腳滿園子
跑，銀鈴般的笑聲隨風飄散四處，天真的笑顏上從不曾染上煩憂，每回只要見著她似乎就
也跟著什麼煩惱皆無。
只是夢裡，那雙應該是盈滿笑的雙眸卻怎麼蒙上憂傷？本是款款深情，卻又淬著
怨懟？可是對我？這雙眼…是盼盼的眼嗎？是妳嗎？
猛然坐起身，這才發現背後早溼成一片，卻說不出是被夢裡那雙怨懟的眼眸驚出
一身冷汗，還是夏夜的煩悶給熱出一身的汗？
「妳，是誰？」
記不清夢裡的場景，卻忘不了那眼神，妳不是盼盼，盼盼不會這樣看我，可妳又
似盼盼，只有盼盼才有那無憂的笑顏。
「盼盼…」
皎潔的月色撒進內室，扭頭望向窗外明鏡白月，心，卻有些慌茫。
「今天是滿月啊…」
想起早些時候爹跟他說過的話，不由得更加鬱悶。
他是家中長子，背負著整個玉家的起落，本以為當家後可更自由些，誰知那不過
是個錯誤的想望，終究還是逃不過命運，逃不過世家聯姻。
「張家的千金哪點比不過那野丫頭？論家世、論相貌，樣樣都是拔尖的！娶了她
這城裡的糧行都盡歸偺們家，這可是百利而無一害的親事，容不得你反對，別忘了，玉家
上下多少張口都等著這門婚事，可別讓我們失望。」
爹親早已年過半百，可聲若洪鐘，震得他耳膜發痛。這些話他何嘗不知？只是、
只是那張笑顏，若是告知他不能娶她，可還會對他燦笑？
似乎是見他始終不回話，爹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那丫頭身份低微，做個通房或侍妾還說得過去，就別想娶她過門了。」
刺耳，卻是不得不面對的現實，手緊握成拳，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不想聽
，也不想面對。
我知道了，那果然是盼盼的眼，是我毀了那雙清澈透亮的眼，是我毀了那張天真
無憂的笑顏，是我，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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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誰告訴了盼盼我訂親的消息，那日之後，盼盼再也沒來找過我，也不讓我
見她，用盡各種理由把我擋在門外。
我聽說，聽說娘去找過她，聽說還給了一大筆銀子，讓她們家搬到別的地方去，
可那不是我的意思，但盼盼不見我，我沒法親口給她解釋。我還聽說，聽說她染上重病，
整日躺在床上，原本白胖的臉頰凹陷，清澈的眼神轉為空洞，不吃不喝、不言不語，成日
就像個木偶人似的，再也不笑了，但盼盼不見我，我沒法親自抱抱她，愛憐的撫摸她的額
、她的眼。我更聽說，聽說她過幾日就要搬走了，就選在我大婚那一天。
「少爺，盼盼姑娘請您過去一趟。」
婚姻大事一切交由娘親操辦，這根本不是我的要婚姻，卻迫於無奈，所以我不想
管，也不願管，既然要我當枚棋子，那我就扮演好棋子的角色，任人擺弄。
這幾日心裡只懸著盼盼，其他之於我不過是雲煙，唯獨這句話，才讓我從連續幾
日的頹喪中驚醒。
盼盼終於願意見我了！
顧不得滿臉鬍髭，也顧不得衣衫凌亂，跳起身大步流星地往盼盼在的地方去。
盼盼，妳等我，盼盼。
在心底喊了無數次盼盼的名字，可當朝思暮想的臉孔出現在眼前時，仍忍不住停
下腳步，呆立在門前。
這是我的盼盼嗎？這是那個即使不笑眼角都會微微揚起的盼盼嗎？是那個雙頰粉
嫩，彷彿一掐即出水的盼盼嗎？眼前這個面容枯槁，眼窩凹陷的人是誰？是我嗎？是我親
手把我的盼盼害成這樣的嗎？
盼盼勉強坐起身，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這才讓我從驚愕中回神，一個跨步
靠近盼盼床沿，緊緊把盼盼抱入懷中。
「玉哥哥…對不起，讓你瞧見我這模樣，肯定很醜的吧…」
悶悶的，盼盼的聲音從我懷裡傳來，我用力的搖頭。
「不醜，盼盼在玉哥哥眼裡、心裡都是最美、最可愛的！」
本以為不會哭的，可眼淚卻怎麼止也止不住，懷中瘦小的身板微微顫動了一下，
卻還是掙扎著把我推開。
「玉哥哥，盼盼今生與玉哥哥無緣，來生再做玉哥哥的新娘。」
原本已空洞的雙眸再度放出神采，明明是那樣蒼白的臉卻泛起陣陣紅暈。
「玉哥哥別哭，是盼盼沒有這個福份，先跟玉哥哥約定來世了。」
已經病得只剩骨頭的手指撫過我的臉，細心的為我擦去臉上的淚珠，想不到在這
當頭，脆弱的卻是我。
「盼盼，是我不夠勇敢，我沒勇氣拋下家族的一切，今生是我負了妳，來生由妳
來負我吧。」
盼盼搖搖頭，緩緩靠近我的臉，冰冷的唇覆上我的唇，臉頰上感受到溫熱的淚滴
，我知道，那是盼盼的淚，也是我的淚。
漸漸的，感覺到懷裡的人兒失去力氣，滑落在我懷中，我知道，盼盼再也不會醒
過來，而我，也再也不會真心的笑了。
盼盼帶走了我的諾言、我的情意、還有我所有的歡快。盼盼，黃泉路上走慢些，
來生，由妳來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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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啾！」
意識朦朧間，似乎聽見了幾聲清脆鳥鳴，輾轉於枕上，心猛然刺痛著，好像做了
個夢，卻想不起夢見了什麼，只覺得有道濃濃的哀傷化不去。微微睜開眼，看著房裡熟悉
的一切，似乎，就只是個夢而已。
「啾啾啾！」
又是鳥鳴，看來是小傢伙不安生，急著想出籠玩了吧。撐起身子做過簡單梳洗後
，一上樓果然發現小傢伙早已清醒，忙著在屋裡鬧。
「貝貝！我真的要揍你囉！」
一抹白色身影瞬間就飛到門上，頂著一撮白色翹毛，骨碌碌的大眼轉啊轉，雪白
的羽毛覆在穠纖合度的嬌小身軀上，幾抹如同水墨般濃淡不一的黑撒在雪白羽毛上，點綴
成一幅令人心醉的畫。
「啾！」
彷彿像在回應我的話般，那抹白看了我一眼又飛往他處。
「貝貝！」
為了追逐這抹白，可累得我滿屋子跑，最後在兩者的氣喘吁吁中，貝貝終於落於
我的掌中。
「還跑？看我怎麼修理你！」
掌心傳來的陣陣暖意讓我不禁微笑，每次的恐嚇威脅就像笑語般，從不曾起過威
嚇作用。
到底哪裡來的小傢伙可以讓我這樣魂牽夢縈，終日懸心？又是哪裡來的小傢伙可
以讓我這樣氣得牙癢癢卻又心暖暖的？
「啾！」
一邊想一邊手指不忘撫摸小傢伙的脖子，小傢伙舒服的發出一聲清脆叫聲，忍不
住往牠額頭一吻，小傢伙掙扎著又往別處飛去。
「貝貝！」
望著那抹白在屋裡上下飛舞的身影，忍不住輕嘆口氣，決定放牠不管，由得牠去
撒野。
不過一會兒功夫，小傢伙累了又回到我身邊，輕輕靠在我的肩上，抖抖羽毛，打
了幾次呵欠，強忍著睡意又開始好奇地往我手裡瞧，看著我正在忙忽些什麼。
「啾啾！」
「走開啦！」
雖是嬌小的身軀，還是擋去我大部分的視線，小傢伙正虎視眈眈我手上的小玩意
兒，不肯給牠還硬湊過來，想把牠抓走居然還冷不防地往我指尖咬上，一吃痛忍不住狠狠
把小傢伙往別處甩開，小傢伙嚇了一跳即刻飛往他處，一臉無辜的望向我。
「不用撒嬌！我不吃這套！」
默默的，那抹白色身影恬靜的立於桿上，微偏著頭似乎在反省剛剛做錯了什麼，
可能是腦袋太小或是膽子太大，才沒有幾分鐘飛過來撒嬌，望向那張雪白小臉，忍不住心
軟又往手掌心裡放。
「你說我該拿妳怎麼辦才好呢？」
莫名的熟悉竄過全身，恍惚間彷彿見到昨夜夢裡那張嬌俏小臉。
「盼盼…？」
是誰？如此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啾！」
小傢伙見不得我發愣，非要專心一意地陪著牠遊戲才甘心。
「唉，你說說，前世我倆是怎樣的緣份？怎麼這輩子就欠你這樣多呢？」
「啾！」
微揚鳳眸，小傢伙只這樣簡單回應，無妨，無論怎樣的緣份，今生，我把你牢牢
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