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晚他說起喜歡風箏的「線」和那背後的暗示,彷彿飛得再遠,都有個人在底下拉著
你、都有依歸,我卻想起小時候,在鄉下大草原上,看著高飛的風箏、會興起的那股遺憾
:看似恣意上升,卻與陸地斷不開。
比起其他擺明脫離手就飛不了很久的玩具,例如紙飛機、竹蜻蜓,或其他加了電池而
能自由飛行的,風箏的高飛像眾人有目共睹的謊。你知道線的另一頭,必定在某個困在地
上的人的手上。
「不然飛起來就剪斷?」
「斷了就會掉下來。」
線是一定要在的。這點讓人認清、複感無可奈何。
或許我們本來就是風箏,生來就有那樣一塊箏形的布面,直到遇上哪個將你繫上釣魚
線的人、將你放起來,你才第一次被看見、並看見底下的全貌,理解了騰空的痛苦與美好
、自由與束搏。
在心裡那人將你放多久、你就不著四處地飄盪多久。看起來自由,卻清楚自己依然在
原地,上上下下、毫無前進。
終有那天,我和釣魚線那頭的人,不能再保持充滿張力的連結,或許會急速墜落、或
許只會軟趴趴地緩緩掉下來,躺在死活擺脫不了的一方草皮上,抬抬眼、看看一直以來拉
著我的人究竟是消失,還是從頭到尾,都只是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