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電飯鍋的蓋子燙到另一隻手的手臂。
於是想起那次騎很久單車之後,充架子似的擔起排炭、生火添炭的任務。
就著街燈在水塘隔壁喝著放到只剩苦味的微溫啤酒。
學妹說,嗚哇這啤酒一點都不啤酒。
火很亮,我想著燒紙錢的那個爐子,與學妹信口胡謅。
燒不完的肉和永遠不夠的炭。
學妹起身去與商家要些炭,我不願黑夜中的那一盆火消失於是添了炭。
用只穿著手扒雞手套的手抓著炭往火的中心塞。
很小心很小心可我就總是這樣;把手抽出來的時候,碰到隔壁燒到白頭的炭。
有甚麼大不了的呢?
除了擔心塑膠黏在傷口以外,可說是漠不關心。
用已經變得溫熱的啤酒罐抵著那塊皮膚。
沒事人似的說了,學妹嚇一跳,罵我笨,並且急著去便利店找冰塊甚麼的。
隔壁的小店已經打烊了,好個偏僻的所在。
我說:沒事。
燙傷很妙,被燙的當下感到痛。
抽手後痛覺會暫時消失,不久又忽然重現。
也不一定非得是跟你半輩子,才逐漸淡去的烙印。
說不一定。
看著火,心就會變得很平靜。
它生長,抽高,在吞噬的過程中迅速蔓延。
到燒無可燒的時候,它死去。
幾乎是毫無預兆地,就只是消弭。
留下餘震似的煙與漆黑的疤痕要告訴未及目睹的人它確實來過。
消防用具的廠商代表(一位中年男士)每年總是重複著同樣的說詞。
關於火來得多快,還有真正使人致死的是煙霧,諸如此類。
然後在冗長的一言堂結束後,我們像一列列剛剛死去的人等待審判般地游過昏暗的小路。
瞳孔裡只剩活人在籠子裡用汽油點起的火。
被禁錮的火。
排成一列我們機械化地扛鋼瓶拔插銷將那個喇叭對準火的底部,叭──的一聲火退縮了。
火縮成一小團,顯得不堪。
傷害完火之後就可以拿到貢品,像這樣的一個系統。
我們在黑夜裡排成一列,眼睛裡只有火。
你們在艷陽天開車,將車子停在建築物方圓到底多少米內唯一一棵樹下。
而那棵可憐的樹,連車窗都無法遮好。
這是一個裡面有火,而又以火著稱的建築物。
因為某種原因總而言之我在車上,天上的那顆火球企圖慢慢烤熟我。
顯然死掉的活人要被火球烤熟是更為簡單的事情。
但也耗時甚久。
我一不小心就讓心裡頭某個部分被烤焦了。
而天空顯然離烤熟還有好一段距離。
我們浩浩蕩蕩地坐著旅遊巴去以火著稱的同類建築物。
一位專業人士要我們高聲呼叫,然後開始唱歌
看著大家一起哭我只感到好笑。
那個火爐那樣氣派,還有那假的火焰在門的四周。
一切一切都讓我感到滑稽。
而我那次是獨自坐車去的呀你們這些一起痛哭流涕的傢伙們。
我不認識這個人。
但我每年都和老爸老媽去找他說說話。
然後把一堆想給他的東西塞給火,讓它去投遞。
想起那一盆火裡的歌詞,想起我爸在卡拉OK包廂裡面唱這首歌時的聲音。
那是我無法觸及的火。
有時相當清楚的意識到該將火與水的比例推向哪邊。
如果合起來就是火水呢,用賴打點著就會燒。
水火不容嗎?但你不覺得海跟火其實是一樣的嗎?
因為是一樣的啊。
讓無謂的文字流出來
就好像讓為了生孩子而流的徒勞的那東西流出來一樣
好像流光了就不痛了一樣
好像感冒悶被子出一身汗就會好一樣
我想要燃燒。
我想要燃燒。
我想要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