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只是為了在瘋狂的現實中獲得掌控感才開始節食,
因為只有「進食」這種原始的生物習性才是我能控制的。
和家庭(甚至學業環境)不一樣,節食這件事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可以透過節食感受到自己並不弱小無助,而是有力量的。
只要不吃/少吃就會瘦,
瘦了就會在體重、外觀、衣服尺碼、別人的評語反映出來;
繼續瘦,繼續看見結果...,
形成養成習慣或成癮所需的正向回饋(positive feedback),像雪球般越滾越大。
正因為屢試不爽,所以厭食症是非常可靠的grounding technique.
我非常依賴它保持“自我”的完整,深陷在這個回饋漩渦中無可自拔。
我對卡路里、體重等數字斤斤計較。
從一開始一天限制1200大卡減至1000,最後限制在800大卡內。
每一樣食物都要查看食品包裝上熱量表,
要是沒有卡路里標示的便當、家常菜、餐廳飯菜etc.
則自己憑記憶中的資料庫估算,
要是沒有熱量標示又難以估算的食物就不吃。
終於,因為越來越消瘦憔悴卻不肯吃飯,生理期間隔拉長至兩三個月一次,
父母察覺不對勁,才壓著我去看了家醫科。
“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等想吃就會吃”
“我有權力控制自己吃什麼,你們不能剝奪這個權力,請你們尊重我”
“和還沒開始節食前比較,現在瘦的感覺很舒服,我很喜歡現在這樣”
“難道我連決定自己要不要吃、吃多少的自由都沒有嗎?”
我說著所有典型的厭食症患者會説的話,為自己的身體自主權抗議,
渾然不覺得自己病了(無病識感、抗拒就醫),只對於大人們的干涉感到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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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對於神經性厭食症的刻板印象,
總是年輕女孩為了追求“完美“身材而病態的節食,矯枉過正。
或許這個刻板印象能描述一部分的患者,
但是我的ED卻不是為了追求美感而產生;
牠的誕生源於原始的獸性,以幫助我在失控的環境中生存下去。
當精神與身體都被困在隱形的牢籠中舉步維艱的時候,
只有厭食症這個領地是完全屬於我的秘密花園。
就像是野生動物佔有著、保護著自己的地盤一樣,
我也不允許任何人干涉我的這片領地,
因為除了這裡以外,家庭糾紛、生涯出路etc.都不是我能掌控的,
就連身體隱私、身體自由都不屬於我。
我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玩著火,透過只有自己才能領會的意象獲得救贖。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