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夢見在小三時的住家:超過70年木造的老房子,充滿濕氣,牆面油漆剝落。走在二樓
,木板脆化的嘎吱聲隨步伐起落,低頭時木板的縫隙可以看見樓下的景象。潮濕的房間每
逢雨季總會竄出蟑螂、蜘蛛。那是我害怕的地方。也是在識字以後,我最無助的時光。
樓下是盲人按摩工作室。
常有人借用洗手間,然後摸至二樓,因為知道母親有個9歲的女兒。
記憶中,課餘時間外,我總是抱著膝蓋用全身的力氣擋著無法上鎖的房門,唯恐不慎被打
開,唯恐成年人的惡意一瞬間被激發。
我還是遇到性騷擾了,一位大叔衝進來摸我私處。一如童年受虐,我惶恐地喊不出聲。
事後,跟母親說,被甩了一巴掌,說我為什麼不喊,以為很爽嗎?
我知道,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會保護我。
父親、母親,甚至其他大人,永遠不是會保護我的角色。
甚至政府,所謂外援:童年被打到遍體鱗傷,父親威脅要把我們吊死,我偷偷摸摸打了11
3專線,沒有求助成功,還得來一頓責罵:妳怎麼不乖一點呢?妳確定妳要告妳的父母嗎
?
我不是,我想當乖孩子,可是我真的會死掉啊。
我說不出口。
ㄧ如每次求救被質疑,我說不出口。
世界上荒謬的事情太多了,不能改變,就得承受。
9歲的事情,至今32歲了,依然未離開。
我總在睡著後回到那房子,無止盡逃亡。
躲在滿佈蜘蛛的房間裡崩潰痛哭,隔著玻璃門承受我所在的的世界黯淡無光,永遠有追逐
我的東西,我卻不知道是什麼。
這世界是捨去我了。
畢竟我的存在毫無價值。
有一回惡夢也是困在這宅子,忽然陽台處有光,還是那種要靠木條撐起的老式陽台,有光
。無數次我以為跳下去可以結束一切的陽台有光。
我跑過去,闖進一間偌大的醫院。我飛奔著找尋任何與我相關的線索,衝到內科病房,一
間間找著......。
找到一間病房,奶奶在裡頭半臥著對我笑,那笑容明媚得我睜不開眼。我眼淚潰堤,在視
線朦朧那刻,奶奶對我揮揮手。
然後夢醒了,眼淚依然掛著。
這世界冷得可怕,可是餘生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