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她眼睛是直視著我的眼睛,用我自以為的角度去剖析,我草率的下了她終
於正眼瞧我了的結論,但我忽略了她已然好幾年沒跟我好好談話過的事實。我高興了那麼
一下,要說些什麼親密話語的想法還在腦海中翻攪的時候,她的眼神就飄開了,嘴角似乎
還有點不屑,彷彿知道了我內心的想法,而決定用赤裸裸的冷漠來逞罰我的天真。我喪了
氣,像沒觀眾緣的小丑,扯掉自以為打的還不錯的領帶,癱軟的跌進了那兩人坐的白色沙
發。
那白色沙發曾是她的最愛。
當初在決定要什麼時候和前任攤牌的時候,的確有過好一番掙扎。經過反覆再三的吵鬧,
兩人在電視機前面的沙發上忽地動了欲念。
我坐在在那一張皮製的白色沙發上看著她那年輕而優美的身體規律的起伏,我用雙手撐住
她的重量,全身不知是因用力或激動而顫抖,她胸口的汗順著光滑的肌膚流了下來,被我
當做解渴的甘露吞下。我佔有她,用最原始的方式。在那個當下,我突然覺得很悲傷,因
為我已經沒有了退路,從今而後我只能吸吮她給我的露水過活了,她已經擁有了我,而我
只能將一切都給她。
最後我將我的悲傷與乞憐通通弄進她的身體裡面,毫無保留的。而她就這麼一聲不吭的接
收了。完事後她緩緩的起身,任由那些純潔又汙穢的液體順著潔白的腿流淌而下,她不說
一句,只是冷冷的瞧著我。我知道我已經來到某條岔路的邊緣,選擇不再是可以假裝不存
在的石頭,她已經轟立在我面前,沒錯,其實我早已沒了選擇。
我跪下來舔舐她白皙腿上的液體與汗水,那些混雜在一起的濃稠流狀物質在嘴巴裡有著複
雜的味道,像參雜了愧對與啟發的雞尾酒,熏醉了我的腦。我看著電視機反射出來的倒影
,突然覺得我像一隻伸著舌頭的狗,正要攀爬一座禁忌的白色大樹。我越舔越起勁,她的
腿被我的口水抹上一層光芒,喘息聲又悄悄的鑽進了我的耳裡,某種莫可名狀的東西就這
樣頂住了我的心,頂住我頭,頂著我的舌頭更加往上攀爬,直到最上面的茂密樹葉中。我
彷彿在尋找什麼般的舔弄和嗅聞,然後又再度劃破某些不可挑逗的封條。就在那白色沙發
前,一次又一次的,我和她穿越了不可告人的情欲之海。
和前任的分手其實也沒想像中的不堪,平淡到我甚至忘記那天她哭泣時的面容。
「你有了別人對吧?」
我只記得這一句前任最後對我說的話,她說出口的那一剎那我實在是有點吃驚的,我原本
預期的是:「你不愛我了嗎?」
我沒有回答她,我只是轉頭離開。但現在的我其實很想回到那時,試著恬不知恥的詢問前
任:「你早已知道我不愛你了嗎?」
「你早已知道我不愛你了嗎?」
來不及說出口的話卻從現任的嘴巴吐了出來,這種感覺不知道是什麼。這件事的確已經發
生了,我卻無法理解那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其實我不只一次的想像過我再次回到和前任
分手前的沉默時刻,問她這是什麼感覺。
「你早已知道我不愛你了嗎?」她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我。
而我始終沒有回答,只是沉默。
我也只能沉默了。我們的關係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成為了可笑的平行線,如同當初我
和前任一般的無言對峙。只是前任很脆弱,禁不起一發砲火,而我卻很倔強,任憑子彈穿
身也不認輸。
白色沙發是我僅存的尊嚴。
她時常會帶男人回家過夜,那些男人都在房裡做我原本該做的事,舔舐、吸吮、抽動…,
我常常在沙發上聽著她忽大忽小的呻吟聲,從痛苦到麻木,從憤怒到哀傷,最後總是抱著
頭沉沉睡去。幸好她還顧著夫妻情面,不會在這張沙發上做,也算留給我做為丈夫最低下
但也最恩賜的尊重。
我有時會想起前任,在夜深人靜之時,但已經是支離破碎的回憶與面容,我連聲音都想不
太起來了。我曾經有次回到我和前任相識的大學裡去遊蕩,看著陌生的情侶來來去去,眼
淚突然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其實我並沒有感到很悲傷,但是眼淚卻像掙脫了某種束縛般
,無法解釋的往下奔流。我心裡頭從來沒有後悔與前任分手,也沒有任何想回到過去的念
頭,但就是流淚了。我不由自主的跑到母校操場旁一處曾經和前任約會過千百次的隱密樓
梯間嚎啕大哭起來。
真愛,或許只是一個想像。
我偶爾會想起高中時某個生物老師用誇張的表情說明的愛情:「就只是睪丸產生的某種有
機化合物去影響到腦部!」
後來這位生物老師毫不辜負他的誇張性格,弄大了一位女學生的肚子,被學校解聘後就不
知所蹤了。也是他的行為讓我相信,真愛或許不是想像。
白色沙發是我殘存不多的真愛裡最後的淨土。
她偶爾會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這時我也會坐到她身旁,兩人不發一語的直視前方。不只一
次地,我嘗試觸碰她的身體,但總是徒勞無功,她總像被蚊子叮咬般的拍開我的手,然後
關掉電視起身離開。獨留我一人看著電視畫面上那片黑沉沉的反光無語。那時候在電視前
貪婪舔舐她腿的那條狗,現在已經變成一隻惹人生厭的黑蚊了。每天晚上她都會點香,彷
彿是一種驅蚊的暗示,但可惜我是一直不怕熏的蚊,除非她破壞我最後的一片淨土,否則
我依然會待在這沒有上鎖的牢籠。
今晚她又帶著一位不認識的男子進了房,經過沙發時這男子居然無視於我的存在,大辣辣
的開口:「我們在沙發上做吧?」
我站起身來憤怒的瞪著她,心想她會怎麼回應。只見她視線飄過我的眼睛,輕聲道:「不
了,這沙發是我丈夫最愛的地方,不要在這裡。」我鬆了一口氣,再度癱軟在沙發上。
男子摟著她進房後還不知趣的發問:「你丈夫怎麼了?」
房門帶上時我依稀聽到她輕聲的說
「他已經死了。」
我冷笑一聲,抱著頭倒臥在沙發上。
沒錯,我們的愛情已經死了,但有些東西是不會抹滅的。
例如這張白色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