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石階上仰望著皎潔的月亮,宋憶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
從追上平焉夫人的車隊,到跟著她來到邯鄲,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
換上柔軟的新衣裳,還能飽餐一頓,從小村莊到繁華大城,恍如隔世
。如果這只是一場美夢,拜託別醒,宋憶筑在心底祈求著。
「沒想到會這麼幸運,趕上了平焉夫人的車隊。我就說平焉夫人心地
善良,一聽說妳的事,她二話不說就帶我們來邯鄲。」同樣也換了一
件新衣裳,阿綠整個人飄飄然的傻笑著,她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大的
房子、這麼多漂亮的人,平焉夫人府更是氣派,如果真有天庭,大概
就長成這個樣子。
「傻丫頭。」不忍心戳破阿綠的美夢,宋憶筑只是笑而不語。天下沒
有白吃的午餐,她沒那麼天真以為對方是真的心地善良。踏進平焉夫
人府後,或多或少猜出了這是什麼地方,不會有哪個人平白無故收留
、教養那麼多年輕的男女,四處聽得見樂聲、歌聲,宋憶筑雖然有些
抗拒,但也生出既來之、則安之的豪氣。
「可惜沒能跟古小哥說上話……。」大大剌剌的坐在宋憶筑身旁,阿綠
略顯惋惜的長嘆口氣。宋憶筑難掩笑意的睨了對方一眼,她就算再頓
感,也看得出阿綠跟古小哥兩人情投意合,一整晚兵慌馬亂的,這兩
人竟然還有閒功夫眉來眼去,說他們沒一腿鬼才信。
「妳跟古小哥……。」
「別亂猜,我們什麼都沒有。」
「是是是……什麼都沒有,妳就這麼走了,捨得妳大哥跟那位古小哥?」
顯然捨不得的是後者,阿綠依偎在宋憶筑身旁低聲傾訴。她也不比宋
憶筑好上哪去,古小哥只是替人養馬的小廝,養活自己都很艱辛了,
哪來得錢娶妻?就算有,阿綠的嫂子也不會答應,她總是想將她嫁給
有錢人、大地主,美其名是為了她好,可實際呢?跟把她賣了沒兩樣。
「是大哥讓我帶妳走的,他還給我點盤纏。」
「妳大哥人真好。」
「是啊!大哥很疼我的。……偷偷告訴妳,大哥嘴上不說,其實心底很
喜歡妳,只可惜妳不能當我嫂子。」
不以為然的翻了幾記白眼,宋憶筑才不相信自己有那麼搶手,所有男
人都著魔似的喜歡她?對她而言,這些根本都是爛桃花。
「妳啊……就算做出這麼討人厭的神情,還都那麼好看,我要是男人,
我現在就要了妳。」捏了宋憶筑臉頰一記,阿綠是發自內心的讚美著
,她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人,恐怕就是身旁這個好姐妹了。宋憶筑一
點都不像她認識的其他姑娘,小巧的臉蛋,眉眼又像什麼畫師似一筆
、一筆小心描出來,更重要的是,皮膚又白又滑,也難怪她嫂子急著
要將宋憶筑弄走,再待下去,只怕她大哥會被迷得更加神魂顛倒。
「是我要了妳。」不甘示弱的掐了阿綠纖腰一記,惹得對方驚叫一聲
後倒向宋憶筑,兩個年輕姑娘笑著滾做團。
「好了,妳們兩個,時候到了,該練舞了。」居高臨下的睨著宋憶筑
及阿綠,妙娘雖然是阿綠的親表姐,但在平焉夫人府裡,她總管著這
些年輕姑娘們,絕不旬私。
「知道了。」一前一後的追上前去,宋憶筑跟阿綠仍舊天真的你推我
擠的笑鬧著。
平焉夫人府的樂伎、舞伎及歌伎在邯鄲城內小有名氣,而這些姑娘們
最後不是留在平焉夫人府裡幫忙,就是嫁進大戶人家,或者成了王公
貴族的小妾、寵姬,以外人的眼光來看,她們的下場都還算不錯,所
以那些窮苦人家的女孩們,都希望能踩著平焉夫人府這個跳板,飛上
枝頭當鳳凰。
只不過在過上好日子之前,首先得熬過辛苦的鍛練,不是每個人都有
天份,百來個姑娘當中,可能就那麼一人能耀眼奪目、呼風喚雨,而
宋憶筑顯然就是這麼一人。怎麼說她都是舞蹈科的高材生,節奏感、
律動感及柔韌度比一般人更強,妙娘教給她的功課,宋憶筑都能精準
、完全的完成,邯鄲城內很快就有傳聞,平焉夫人府裡又有個舞技精
湛、美貌過人的姑娘橫空出世了。
「阿筑,妳真聰明、真厲害。連阿妙姐姐都說,她沒見過有哪個姑娘
學得比妳更快了。」沒有天份只有勤奮的阿綠,氣喘噓噓的癱坐在宋
憶筑身旁,她怎麼都想不透,吃一樣的東西、喝一樣的水,宋憶筑就
能身輕如燕,一扭一擺的風情萬種,而她,舉手投足只有僵硬,再怎
麼練都跳不完整首曲子。
擦了擦汗的笑而不答,宋憶筑很難向對方解釋,為了考取名校,她下
了多大的苦工練習,現在只不過是收成而已。
「阿筑,我不知道妳注意到了嗎?綺姜……。」
「我知道,她討厭我。」
不在意的隨口回答,宋憶筑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綺姜是平焉夫人府裡
另一名舞技傲人的年輕姑娘,在宋憶筑沒來之前,平焉夫人府裡就屬
她最受矚目,可現在不同了,不管她做什麼都會被拿來比較,綺姜會
討厭她也不是沒道理,換成宋憶筑,如果有人敢跟她搶獎學金,她也
會想打斷對方的腿。
「妳慢慢練,不然巧娘一定會教訓妳的,我出去一會兒。」拍了拍屁
股,宋憶筑瀟灑的往後門那兒溜了過去。她跟阿綠這些真正窮苦人家
出身的姑娘不同,宋憶筑怎麼說都是舞蹈科的高材生,即使不熟悉這
個時代的音律、舞蹈風格,她還是比其他姑娘學得更快、更好,尤其
還能舉一反三,巧娘自己都笑言沒什麼新招能教她了。
「妳又要去找那個傻子了?」焦急的拉住宋憶筑,阿綠不解的咕噥。
才來到邯鄲沒多久,宋憶筑就『認識』了新朋友,結果還是個不稱頭
、一臉落魄的年輕人,搞不懂她在想什麼,有哪個姑娘不想嫁進豪門
享福,就她總跟那個『傻子』攪和在一起。
「妳有妳的古小哥,我為什麼不能找我的『傻子』?」嘻嘻一笑,宋
憶筑一溜煙的跑得不見人影。
提起『傻子』,宋憶筑便難掩笑意,這可以說是她穿越回古代裡遇
上的第一件好事。來到邯鄲之後,宋憶筑一心一意就想找個能人異士
,研究看看有什麼方法能讓她重返現代,所以一有機會,她就偷溜出
府明察暗訪,哪知有天竟然差點讓一輛急駛而過的馬車撞上,若不是
有人拉她一把,宋憶筑早成了輪下亡魂了。
就在她怒氣不息朝著絕塵而去的馬車扔石頭、破口大罵時,身後傳來
了好聽的男中音,那是她跟『傻子』第一次相遇。說他傻,是因為他
即使落落魄魄,臉上總掛著雲淡風清的笑意,尤其是她笑,他就跟著
笑,所以說他傻嘛!
宋意筑敢對天發誓,她絕不相信一見鍾情這種事,可是遇上『傻子』
那一剎,她心裡確實有蝴蝶在飛舞。阿綠總是嫌棄他面無三兩肉的一
臉窮酸像,可在宋憶筑眼中,『傻子』簡直是古代版的基努李維啊!
就算再怎麼鬍子邋遢,他還是地表最帥的流浪漢,宋憶筑怎麼可能放
過他?所以,弄明白了『傻子』總會在一個小涼亭裡看書、做畫,宋
憶筑只要溜出平焉夫人府,就一定會來這裡找他,他教她認字,她跳
新學的舞步給他欣賞。
看見遠處小涼亭內高挺的背影,宋憶筑俏臉漾開一抹甜絲絲的笑容,
加快腳步的飛奔過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