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而為人有時候就是這麼犯賤,嘴巴說出來的話和身體做出來的事情對不上,我常常懷疑
人類就是一部精密的生物機器而已,只是比較善於評估損益行事。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和翊豐在剛剛那女人的房門外聽著一波又一波浪襲而來的叫
床聲了。他們的房間並不難找,走上去沒幾個樓層就在其中一扇門外看到剛剛還穿在他們
腳上的鞋子。
剛開始這對情侶好像有些口角,我那時還算有點矜持,站開了幾步不想參加這場鬧劇,所
以聽不清楚。我想著這幾步的距離就是下流肥宅與略帶憂鬱,但還算正常人的差異,跨過
了就回不去了。
然後房裡變得很安靜。
「啊!」大概就是從這聲突然其來劃破寂靜的叫聲開始(那大約是陽物進入的宣告),我回
不去了。
「老公……啊──啊──那裡不行!」
女人哀鳴的聲音好像一節節長得看不到盡頭的火車駛過般,持續良久。他們大概也知道自
己交戰的聲音不同凡響,還刻意播放大音量的嘻哈樂曲意圖掩飾,殊不知這兩種聲音完全
沒有交融在一起,反而助長彼此,讓套房變成轟趴現場,於是翊豐在門外脫下褲子搓揉小
屌的聲音便成功潛入這種背景之中。
「幹你瘋了嗎?不要在這裡做這種事情啊啊啊!!!」
翊豐看了我一眼,我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眼角卻瞄到他反而閉上眼睛,更用心地以左手
進行簡諧運動。
「啊依啊依呀~~~啊依啊依呀~~~~Let it rain over me~~~」
「over me~」死胖子居然還跟著和聲。
「不行了──老公不行了──。」女人近乎求饒的嬌喘,如貓一樣。
「老公不行還是老婆不行?快說啊!把你幹得這麼爽老公行不行?」平頭男人聽上去很得
意。
「行──。」
「欸走了啦,不要鬧了啦……。」我真的、真的非常不想在這個渾蛋面前顯露懼色,但我
控制不住自己語氣裡的顫抖,我越來越擔心被發現了。
「你幹嘛那麼緊張?看好!」翊豐彎腰,吃力地用右手撿起女人的黑色漆皮高跟鞋,「他
們會把鞋子放在門外欸,門外欸!那裏是公共區域你懂嗎?怎麼可以因為貪圖方便就把鞋
子放在門外,萬一失火了,樓上的人要逃生,急急忙忙跑下來結果絆到他們的鞋子跌倒了
誰來賠?誰來賠?聽她叫床只是給她一點教訓而已!」
我實在搞不懂聽人叫床到底能給人什麼教訓了。
但是翊豐不在意,他沒把鞋子放下來,反而將之湊近鼻下,狀似滿意吸了一口大氣,兩個
鼻孔都膨脹開來。左手像卡丁車開過箭頭標誌一樣加快速度。
「舒服嗎?舒不舒服!」
「舒…服……」女人轉為間斷的高亢氣音。
「想要老公射在哪裡?胸部還是裡面?」經過十多分鐘的抽插,男人似乎要出來了。
「你喜歡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但女人說這句話的口氣將我從整體情境之中抽離,似乎她正在電
話裡對客戶進行例常性的聯絡,抑或在會議上對主管口頭簡報。怎麼說呢……就是,很沒
情緒吧,很堅定,跟剛才一下顫抖一下高亢的多變叫床聲完全不同。
「嘴巴張開,老婆接好囉!」床墊幾近崩塌的反覆咚咚聲終於停止了,接下來是兩人份的
腳步聲,水龍頭打開的沖水聲,門扉關上的閉合聲,只剩下Pitbull還在引吭高歌。他們
似乎去洗澡了。
原本因為女人而堅挺的下肢在剛才的神思游移之中萎靡,我在聽到水聲之後才終於贖回精
神,注意到旁邊的翊豐。
「呼──。」他表情舒緩地鬆了一口大氣,臉頰肉抖了兩下,估計勃起後長不過一根3M牙
線棒的小屌甩了兩下,將滯留馬眼的幾滴精液曳落,然後放下盛滿精液的黑色漆皮高跟鞋
。
等等。
盛滿精液的黑色漆皮高跟鞋?!!
譬如梅路艾姆第一次見到尼特羅的百式觀音那樣,我感覺時間的維度完全凝滯在這個空間
了,一切的一切之中,只有我的嘴唇無聲爆綻
「What
The
Fuck」的唇形。
「你他媽居然……。」
「好餓喔呵呵,趕快去吃飯吧。」死胖子抖擻渾身肥肉,晃悠悠走下樓梯,只剩我一人良
久無法收拾心情。
◎
「給我等一下!」
「林翊豐!」我驚呼一聲,隨即跟進去。
「偷聽我跟我馬子打炮,還射在我馬子的高跟鞋裡面,還射後不理,射完就想跑?」平頭
男人全身赤裸騎在翊豐肥肉橫溢的肚皮上,雙手掐住他脖子,孔武有力的身軀上遍布刺青
。
「嗚呃!」翊豐臉部脹紅,連半句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
「放開他!」我發足疾奔,卻被自下體傳來的劇痛阻擋住,「啊啊啊啊啊!!!」
那是撕裂身心的刺痛,電流般刺激神經。我向右方望去,一個皮膚白皙的女人圍著浴巾,
右腳的高跟鞋腳尖處沾滿鮮血,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死變態,我男朋友打完你男朋友,等等就過來打你了,乖乖等著吧!哼!」女人冷笑,
為什麼她在室內還要穿高跟鞋?
「連聽別人打炮都可以打槍,你這種人一定會在西斯板的文章底下跪求錄音檔對吧,哼!
」平頭男人冷笑,情侶在一起久了果然會越來越像。
男人放開雙手,翊豐還要掙扎,他就掄起拳頭砸上去,「啊!」伴隨硬物折裂的聲音,翊
豐怪叫一聲,雙手摀住血流不止的臉容。平頭男人反坐過來,三兩下便扒開胖子的褲子,
連同內褲一起褪去。
「死處男,屌比3M牙線棒還小,難怪這輩子沒碰過女生,哼!」疼痛蔓延到腸胃,我實在
是虛軟無力了。
「把你小雞雞彈掉,看你以後怎麼打槍!」
「你不乖,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
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
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
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
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
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彈你小雞雞!」平頭男人用兩手
中指與拇指交替彈著翊豐的小雞雞。我看見男人胸前有一行文字刺青,隱約辨識出來是
segawar之類意義不明的英文字。
「呀啊啊啊!!!」翊豐突然坐起身子,額頭撞上平頭男人的後腦,把他撞得一屁股滾出
去。
「腦公!」原先看得興起的女人表情驟變,急忙跑去攙扶腦公。
翊豐的臉已經變成深藍色,全身顫索,眼淚鼻涕口水直流又喘著氣,像是要保留最後一絲
尊嚴,充滿覺悟的堅毅神情道出:
「你以為沒有小雞雞就不能打槍了嗎?」
翊豐兩手曲成拳狀,做出上下撫動的手勢。
「所謂的打槍,是心之所作!心作出正確的形狀的話就會成為性慾,性慾是打槍之始。」
死胖子此刻臉上綻出微笑。
房間剎那間崩塌了一半,從平頭男人與女人背後出現的參天巨屌,長達杜拜的帆船飯店之
巔,兩顆濃密多毛的卵蛋朝正中央合起,不論有無,用慈愛的充滿皺褶的皮衣,溫柔地包
覆著對手們。
巨屌之巔的馬眼,顯耀得像恆星一樣,射出一道激光。
「百式汁淋!」
暴雨過後的石門水庫,洩洪了。
白色的濁流淹沒眼前一切物事。
我睜開雙眼,眼前一片漆黑。冷汗涔滿全身毛孔。
我幾乎要叫出聲來了,這什麼他媽的怪夢?
揉了揉眼睛之後,我拿起鬧鐘看現在的時間:凌晨三點半,我起身換了件T恤,再闔上雙
眼卻是怎麼都睡不著了,這樣也好,給自己頭腦一點時間刷掉剛剛那個怪夢,以免睡著之
後又繼續做同個夢,有時候人做了惡夢就會這樣,怎麼都擺脫不掉。
想起今天看到的身材姣好的女人還是餘悸猶存,一方面是源自她讓人驚豔的面容與身材,
一方面則是……翊豐的犯罪行徑,幸好房東沒什麼憂患意識,沒有裝監視器。
夏天的夜十分燥熱,怕電費太高的我沒開冷氣,電風扇又剛好壞了,所以抓了房間鑰匙,
想去頂樓吹吹夏夜的風,順便看看入夜後的高雄市容。
我拾階而上,推開落地玻璃門,看見一個身形玲瓏的人影,穿著短T與牛仔短褲,正倚著
牆沿,專注地俯視寧靜的大地。
是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