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還是忘不掉她離去前的表情。
她哭得像過去我們每一次為異性爭吵那樣歇斯底里哭,
眼淚滴成了女人是水做的最好證明。
她卻一直在笑,
笑到我有點想拔腿就跑。
然後我想起她最愛的太陽雨。
她總是傘也不撐的跑出門仰起小小白皙的臉,
用力聞著柏油路剛被雨淋濕時那股獨特氣味,
雲縫中四竄出來的光映在她臉上,
她像信徒虔誠迎接彩虹,
我撐開傘望著她的側臉,
為她純粹的美感動。
天際終於橫跨一道七彩的橋,
她笑容甜得像是剛剛滴落在身上的是糖果不是雨,
她彎月的眼底住著星光,
我的世界跟著被她點亮。
我承認,
熱戀期過了有差。
雖然她還是將我當成信仰。
我卻很難只為她空出我的胸膛。
我自認聰明、
笑她單純的像是小白兔誤闖森林,
「不要把我抓去擦屁股就好。」
她的幽默伶俐總是深深打動我。
她抱緊我的樣子像擁住一隻無害的熊。
但我不過是嚐過刺激的野獸,
誰也阻止不了我的獵捕行動。
我喜歡新鮮,
一切又那麼易如反掌,
只要幾句甜言蜜語,
我就是各式各樣的女孩的唯一。
有時候我真的忍不住洋洋得意,
自己的條件不這麼玩當然可惜。
一開始我的罪惡感讓我哭著向她告解,
「沒關係,我原諒你。」
她是天使降臨,
卻不足以讓我為愛受洗。
我說了,
我只是頭野獸,
喜歡新鮮刺激。
我開始學會更多把戲,
好享受她與她們之間,
危險但平衡的關係。
但我的確自認聰明、
或說太低估她的能力。
一次次我必須用更多的力氣去圓更多的謊,
好留下她繼續流著淚枕在我的胸膛。
我停泊不了,
卻也不想失去她這個避風港。
明明她溫暖的像是太陽,
我卻讓她時常下起雨。
可是她會搖搖頭說沒關係,
太陽雨下久,
總會、才會看得見彩虹。
這一次我們之間,
沒能再橫跨出一道以愛之名。
她關閉通往她的心的捷徑,
我就迷失方向迷失自己。
我至今仍然忘不了最後的太陽雨。
---
「嘿,走吧去喝一杯?」
「今天太累,你自己去吧。」
我收拾東西,
說穿了也就手機錢包鑰匙,
跟老闆說了再見準備離開公司。
然後人豪打了過來,
我已經故意漏接太多次,
想了想,我嘆了口氣接通,
然後再次拒絕他的邀約。
「你每天都嘛累,
幹嘛啦收山不玩哦?
這才不是我認識的張廷緯。」
「隨你怎麼講。」
今天又下了場太陽雨,
回憶跟著雨不停,
我的心情發霉到一片青。
「唉唷這麼兇幹嘛,
還是太久沒女人憋出一身氣?」
「潘人豪,
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沒心情跟你在這講廢話。
對,是藉口,
我精神好的很但我再也不想上酒吧不想隨便帶個女人回家,
醒來連她是誰都不記得,
我再也不想活在那種沒有愛的空虛,
那樣真的很可悲你知道嗎?」
明明那時候這麼以這種遊戲為樂,
現在卻只記得我最愛的人流淚的樣子。
我氣憤的掛了電話,
隨即懊惱起來何必遷怒無辜,
可是算了,
沒有什麼能比失去她更令人懊悔。
兩年十個月又三天,
我還是太陽雨一下就心情鬱悶得想請假回家,
哭不出來卻也沒有力氣跟任何人談話,
但我只能繼續掛上笑容為看起來比我幸福千倍萬倍的準新人介紹我們家的婚紗。
在她跟我打招呼以前我真的以為自己只是眼花,
過往順著她臉龐的梨花已經變成長長的大波浪,
彷彿每個女孩要蛻變成女人都必須長這樣。
不,
她不一樣,
只有她能讓我的血液瞬間瘋狂。
「好久不見。」她漾著笑容走向我。
過去我最得意的一張嘴現在卻說不了話。
她看我的神情彷彿當時我們的告別只是三天兩夜,
是不得已回家一趟而不是受不了我的慣性背叛。
「嗨。」
我的喉頭滾動,發出的單音生澀得我自己都尷尬。
「妳要結婚了?」
我終於整理出一點邏輯,
開口問了最重要的問題。
這裡是婚紗公司,
來的人不是準備結婚就是已經結婚。
我甚至天真的祈禱她會不會是新進員工,
但最近老闆根本沒有應徵人。
我指節泛涼。
略施淡妝的她笑得像玫瑰盛放,
以前來說都是蒲公英那種舒服平淡的模樣。
奇怪,
兩年不見她變得更美,
美得誇張、
美得一想到她即將嫁給別人,
我心中根本狂風暴雨。
「不是我。是芷芸姐要結婚了。」
她的回答讓我不自覺鬆了口氣,
但聽到她大姐的名字我還是不禁背脊發涼,
那個曾溫柔笑著對我說將寶貝妹妹託付給我,
妹妹條件也許不是最好,
但是那麼天真善良,
千拜託萬拜託我不要劈腿的女人,
待會就要出現在我眼前。
我嘴角抽搐著,
雖然遇過百百種奧客,
這種可能把我碎屍萬段的我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哈囉好久不見!」我遠遠就看到芷絃的大姐推門而入,
手邊牽著她交往多年的男友,
芷絃帶我回家認識她家人時我們剛好見過幾次。
我盡可能自然的打著招呼。
「嘿,芷絃說你在這工作,一直要我別猶豫了選你們公司就好。」芷芸笑咪咪的跟未婚夫
坐在顧問桌前,
芷絃似乎害羞了一下小小推了芷芸的肩膀。
「有什麼關係嘛!你們不是還是好朋友嗎?」大姐回頭看了眼站在她身後的芷絃,然後又
衝著我笑了起來:「阿緯搞不好還可以給個折扣呢!」
我只能瞪大眼的望著芷絃。
芷絃隨即開口:「可是我是真的覺得他們家公司的婚紗跟照片感覺都不錯才叫妳過來的,
妳不要為難人家啦!」
顯然芷絃沒有告訴大姐我劈腿的事情,
那一刻我彷彿看見芷絃身後的聖母光。
「當然沒問題啊,
以前大姐跟姐夫都這麼照顧我,
折扣只是小意思嘛。」
危機解除,我安心的開始我的本分,
仔細介紹所有價格事宜。
畢竟我也是靠著這張嘴還有專業才慢慢消弭大家對男生做這行的刻板印象,
奠定我在這堪稱老闆愛將的地位。
說來慚愧,
會誤打誤撞進這家公司工作也還是拜芷絃所賜。
她完全消失在我世界的那一天,
我發了瘋的用各種方式想聯絡她都聯絡不上,
最後我只能一個人上酒吧喝酒,
卻怎麼也喝不醉,
否則失去她的痛不會一直這麼清晰。
我開始尋找目標,
想藉此抹去芷絃的身影。
然後一個轉身就遇到了老闆,
我都還沒開口,
老闆已經將我全身上下打量過一遍:
「小子我看你長得不錯,
要不要來我公司上班?」
這陣子失業一直靠芷絃救濟的我正好缺一份工作,
隔天就到了老闆給的地址報到,
一開始聽到婚紗顧問這個詞我想也沒想的拒絕,
一個大男人介紹女孩子穿的婚紗成何體統?
「你不覺得能藉由這份工作參與陌生人一輩子的幸福,
是件很浪漫的事嗎?
而且我覺得你很適合,
女生都喜歡看帥哥。
女生爽了就愛撒嬌、
男生爽了就會付錢。」
也許是宿醉還沒醒也許是老闆跟我一樣講話鑽石喇叭嘴,
我認同地點點頭,
馬上就開始了這份工作。
只是我時常在新人牽著手在我面前想起芷絃,
想為什麼我不好好珍惜她,
不然現在牽著手坐在對面的人應該就是我們。
剛上工的那幾天還會一不小心嫉妒到哭,
然後我就誇張的說著:
「對不起我剛接觸這份工作不久,
可是能看見你們這麼幸福真的很感動!
好期待你們的照片,一定很美。」
通常新娘子會羞紅臉新郎也彆扭的笑了起來,
「好吧那我們就多拍幾組好了。」
新人相視而笑。
我的業績也就此扶搖直上。
後來我是真心喜歡上這份工作,
也懂了老闆口中的那些浪漫。
一對戀人要走到這一步是多麼不容易的事,
然後經由我這個顧問,
留下他們這輩子最美的回憶。
最後大姐跟她未婚夫也馬上選定最昂貴的套程,
大方爽快的讓我想起芷絃在家裡一直是被當寶貝公主寵著,
結果我卻這樣狠狠的糟蹋了她。
「我們還要去挑喜餅先走囉!如果有什麼問題你先跟芷絃討論吧。掰掰。」
我站在門口送走了準新人,
然後芷絃還站在我身後,
像是刻意在等我。
「我、我快下班了,妳待會有事嗎?一起喝杯咖啡好不好?」
我心跳加速得像是害怕告白被拒絕。
幸好我眼前的玫瑰笑著點了頭。
「妳最近過得怎麼樣?」
我們對坐在咖啡廳裡,
我握著杯子的手都在顫抖,
這場景不可思議比夢還虛幻,
我從沒想過能再見到她,
甚至這樣氣氛輕鬆的坐在一起。
「很好啊。」
嗯但她似乎有意要句點我,
通常那三個字後面應該加個那你呢,
我就有機會再度向她告解。
「沒有妳的日子我一點都不好。」
現在我只能沉默點點頭往我的抹茶拿鐵裡丟糖。
「你還是一樣喜歡吃甜。」她看我的眼神彷彿意有所指。
我終於抓到機會,
深吸了口氣:
「我也還是一樣喜歡妳。
應該說,更喜歡妳。」
失去後才懂得珍惜這句話真是我這輩子最認同的至理名言。
結果芷絃的眉頭卻透著為難,
或是一種嘲笑之類的,
總之一看我的心就涼了半截。
「阿緯,我有男朋友了,
一兩年後也要結婚了。
我聽人豪說這些日子你過得不是很好。
我只是想告訴你,
過去都過去了,
我都原諒你了,
你也該放下了。」
芷絃笑的神情像是在看躺在地上哭鬧的幼稚園小孩一樣,
我羞愧的紅了眼。
然後芷絃拿起帳單,
「讓我結吧。
謝謝你給大姐折扣,
希望沒有為難到你。
我有事要先走了。
我真心祝福你也能幸福。」
然後芷絃對我一笑,
我想起三年前分手那一天,
她也是這麼笑著,
可是這次再也沒有任何為我流的眼淚。
我終於懂了芷絃看我的樣子、
那副什麼骯髒傷心事都不曾發生的樣子,
根本不是什麼原諒,
而是她早已完全放下。
只有我,
還抱著沒能彌補的歉疚活著,
哪也沒去的任雨淋著。
「幹不是說不玩了?」
我跟人豪坐在吧檯邊,
酒還沒喝幾杯,
主動示好的女人倒是不少,
我來者不拒ㄧㄧ熱情回應。
我瞟了他一眼。
「我失戀了。」
「屁,你都沒談戀愛哪來的失戀?」
「芷絃有男朋友了,搞不好要結婚了。」
「應該的啊,那麼好的女人,
幸好她男朋友也是個很棒的人。」
人豪蠻不在乎我的心痛。
我眉頭一皺聽出端倪:
「你知道她有男朋友?」
「知道啊,而且不意外吧?
只有你這種狗男人才會看不見她的好。
人人搶著要的你不好好珍惜,
怪誰?」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好說歹說我也是芷絃的朋友,
你不曉得她為了你哭了多少次,
要不是我有伴了一定代替你好好安慰她。
人家好不容易幸福了,
以你的性格一定不肯放手,
我告訴你好讓你去搞破壞嗎?」
我被人豪教訓得啞口無言。
連最好的朋友都把我這樣批評到一文不值,
我好像真的差勁得可以。
我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說真的,
你也該定下來了,
芷絃現在過得很幸福,
你也不欠她什麼了,
你要知道你們已經徹底錯過了,
去找下一個,然後真心對待人家吧。」
「哦。」我隨口應了聲然後走進舞池,
迅速的鎖定好今晚應該躺在我床上的目標。
什麼真心啊,
早在芷絃說她對我死心了的那天,
我也沒有真心可言了。
結果那個夜晚我被那個妝花到搞不好她媽都認不出來的女人賞了個巴掌,
就連芷絃一再抓到我劈腿時都沒打過我,
這女人竟然因為我硬不起來就火辣辣的呼來一掌。
從那之後我根本無法跟任何女人風花雪月,
是心理影響生理的那種不行
不是才二十七歲就陽痿那種不行。
「先生,
我想要拍婚紗。」
那個素著臉蛋還一臉稚氣未脫的女孩坐在我眼前,
我拿出展示相簿開始滔滔不絕介紹,
心裡一邊狐疑新郎本人都不用參與討論嗎?
還是這看似柔弱的女孩根本是個乖張跋扈的公主?
我仔細說明完,
對方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只有我一個人也能拍嗎?」
「什麼?」
「只有我一個人要拍。」
「妳是指……」我還是摸不著頭緒。
「沒有新郎,也可以嗎?」
「所以就是自己的沙龍照嗎?」講得這麼迂迴幹嘛?
「是婚紗照,只是沒有新郎而已。」
她眼神堅定不容我再質疑第二次。
對方這麼堅持以後我也無話可說。
「那麻煩妳稍等我一下哦不好意思。」
我快步走進老闆辦公室詢問,
我做這行三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要求,
是不算奧啦,
但價格要怎麼算?我再會天花亂墜也不能隨意決定價格。
「欸老闆,
外頭有個女孩說要拍一個人的婚紗,我要怎麼辦?」
「啊不就沙龍照,給她挑幾件禮服棚拍不就好了什麼怎麼辦?」
「不,她很堅持是婚紗照啊,
只是沒有新郎。」
一直在打明星三缺一的老闆終於抬頭看了我,
也是一臉狐疑。
「我去了解一下,來幫我打牌,敢放槍就扣你薪水。」
我只好傻眼的坐上辦公椅小心翼翼盯牌。
在我打完一圈後老闆終於紅著眼回到辦公室,
「我自摸兩次胡牌一次放槍一次,
應該是可以加薪的吧?」我盡職報告。
「加薪沒有甲賽比較快啦。
我跟外面那女孩談好了,
記得不准跟她收錢。」
「為什麼?」這比天聽莊家自摸無字無花一口氣胡了十二台還令人傻眼,
嗜錢如命的老闆竟然放過這條大魚,
我原本以為她會說一人拍還是兩人份的價錢。
「女人的浪漫啊。」老闆作勢誇張的哭了起來。「爽!自摸!」
一瞬間,
什麼浪漫都死掉。
後來再見到那女孩是在婚紗照拍好以後,
選片的過程十分順利,
因為照片裡的她根本都是一號表情。
無論在海邊還是一片白茫茫的蘆葦草旁,
甚至色彩甜蜜繽紛的棚拍,
穿著白紗的她都美到勝過背景,
可是她眼底的憂傷彷彿天色昏暗馬上就要下起大雨。
這婚紗照根本比遺照還觸景傷情。
--遺照?
送走那女孩之後我衝進老闆辦公室。
「老闆!」
「幹幹嘛啦害我放錯牌!」
「上次那個不收錢的女孩,
是來拍遺照的嗎?」
「你他媽白痴嗎?
她真要拍遺照我們敢拍嗎?」
「那為什麼,
她拍的照片看起來比遺照還令人感傷?」
婚紗是用來紀錄喜悅幸福的,
他從沒看過有人像她這樣。
「她未婚夫來不及看她穿白紗就走了,
是你笑得出來嗎?」
老闆一臉你是智障嗎的神情,
我哦的一聲退出辦公室。
怎麼會有人的故事比我還悲傷?
那次在咖啡廳告別芷絃以後,
我再一次見到芷絃,
是兩年後準備拍婚紗的她。
看著那個高大的男人寵溺她的眼神,
我心中的大石頭也徹底瓦解粉碎,
也好,她幸福我就放心了。
即使新郎不是我是件令人多痛心的事,
可是至少我還能看得到她綻放的美,
可是她呢,
卻拍著沒了新郎、沒人深情注視牽著吻著擁她的婚紗。
也太寂寞了一點。
總覺得劇情像便利商店架上那種小說太過芭樂,
可是我卻忍不住的想哭。
一個大男人的,
這樣真是好丟臉。
那天那女孩來拿處理好的婚紗照,
放大加洗的那張是她穿白紗、手裡還拿著名為祝福的捧花站在陰天的海邊,
她逞強的眼神透過鏡頭顯得更加悲傷。
我偷偷聽著她跟老闆的對話。
原來她就是我跟芷絃見面那家咖啡廳的老闆娘,
難怪從不用這搭訕爛招的我一直覺得她看起來好面熟。
「謝謝你們完成我這麼任性的要求。」
那女孩九十度鞠躬,
眼淚卻在彎腰時跟著掉了下來。
我心一揪馬上遞了衛生紙過去。
「售後服務。」我解釋著自己的唐突。
她抬頭訝異的望著我。
「這是除了我前女友以外,
我看過最美的照片。」
我衷心稱讚。
「……謝謝你。」
她還掉著淚,
卻勉強自己給我一個微笑,
我又想起太陽雨。
「我這輩子最愛的人告訴我,
太陽雨過後,總會等到彩虹。
希望有一天,
那樣的美能常駐妳的嘴角。」
「張廷緯你當我死了是不是?
在我面前搭訕客人是怎樣?」
「痛痛痛!」我吃痛護著被老闆緊扭的耳朵為自己大聲辯駁。
「才不是咧,這輩子只有女人搭訕我的份好嗎!」
那女孩終於破涕微笑,
雖然是犧牲我帥氣專業清新的形象換來的,
但還算值得。
我必須說我只是工作太累想要喝杯咖啡,
才開始每天故意繞路到了那家雨不停咖啡店,
只是需要提神養眼,
才會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嬌小倔強的身影在吧檯內嗡嗡嗡,
抓到機會就閒聊幾句說個笑話逗她開心。
我聞著滿室咖啡香,
想起老闆跟我說過招牌是維也納咖啡,
怎麼我每次去都沒看見有人點?
終於在有次休假,
我照例到了咖啡店報到,
我坐在高腳椅上跟那個勉強已經算是朋友的女孩打招呼。
「我今天休假。」我自己解釋著坐在這的原因。
她笑著點點頭:「嗯,那今天要喝什麼?一樣拿鐵雙份糖?」
第一次這麼點時她毫不客氣噗嗤笑了出來,
「第一次看到男生這麼愛吃甜。」
我搔著頭不好意思笑著。
沒辦法,
我根本不喜歡咖啡的苦味,
只有多加一點糖才能掩蓋。
至於為什麼不點其他飲品,
人家說要開啟跟一個人的話題最好方式是投其所好,
我猜她一定是喜歡咖啡才開了這家咖啡館。
「嗯,我想喝看看維也納咖啡。」聽說是店裡的招牌。
然後她嘴角的笑收回,
空氣瞬間凝結。
「不好意思,這款咖啡停賣了。
沒有為什麼。」
連問的機會都不給。
我意識到自己好像問了我跟你媽時掉入水裡你要先救誰一樣不該問的問題。
我尷尬的笑著:「呃對不起。
那就抹茶拿鐵可以嗎?」
好吧既然要在她面前喝我就不能再皺著臉一口氣咕嚕咕嚕喝光,
只好選了我的真愛抹茶拿鐵。
她眼神終於為之一亮,
「嗯,馬上幫你準備。」
後來我才知道維也納咖啡的事,
我跟老闆兩個人噁心的哭在一塊。
可是沒辦法,
她看起來小小的倔強身體裡,
為什麼裝了這麼悲傷的故事?
然後我開始想盡辦法接近她。
就是一種想要保護她、想要讓她快樂的念頭支配著我的衝動。
想約她出門不能約在咖啡廳,
因為她自己就煮得一手好咖啡;
聽說她討厭外食,
所以我也不好意思假裝哪家餐廳很好吃問她要不要一起嚐嚐,
「我討厭進電影院,不好意思。」
她認真的神情像是真的討厭電影院而不單純是在打槍我,
雖然我最後的提議又被打槍。
最後我只好使出殺手鐧。
我砸了泰半薪水買了看起來很專業的器具,
假裝自己太過熱愛咖啡也想試試自己煮,
「可是我是咖啡生手連機器都不會用。
妳有空可不可以來幫我看看?」我萬分誠懇。
「好啊。」她爽快的點點頭,
我欣喜若狂的那天就算遇到奧客都能微笑祝他們新婚愉快。
她換上便服的樣子真是令人難以忘懷,
墨黑的髮絲紮成馬尾,
剪裁俐落的白襯衫紮進裙擺硬挺的灰色長裙,
她腳上那雙淺藍色NB996襯托她的簡約清新。
像棉花一樣,
簡單卻令人舒服的美。
我失神的望著她,
直到她主動開口說:「方便進去打擾嗎?」
我才驚覺失態的請她入內。
「好像,花了不少錢呢。」
她望著我套房廚房上的器具笑著。
我尷尬點點頭,
想到我連包裝都忘記拆。
她將器具洗淨徹底擦乾後開始著手煮著咖啡,
就連咖啡豆都是她自己帶來的,
我反而像個客人似的,
坐在沙發上看著她忙碌。
「我知道你很喜歡我。」
這傢伙頭也沒抬,說的話卻開門見山到不行,
聽得我臉紅心跳膽顫心驚。
「我不否認對你有好感才會出現在這。」
我小鹿亂撞。
「可是我的心裡還住著他。」
小鹿顯然一個亂撞死在路邊了。
宣告死刑一般,
我哈哈哈的乾笑著。
年紀一大把了還在失戀的人生啊,
就像而立之年還在領22k年前還被裁員。
然後她端著咖啡走向我。
「喝喝看。」
「這是什麼?」我看著杯子裡滿滿的鮮奶油上圈著糖漿。
我拿起來輕啜一口,
冰涼的鮮奶油中和了黑咖啡的苦,
明明討厭咖啡味的我卻覺得驚豔,
底部一陣鹹味讓我不禁皺起眉頭。
「嗯?為什麼是鹹的?」
「我放了眼淚啊。」
在我瞪大眼以後她才笑著說:「開玩笑的,是鹽巴。」
「這是雨不停咖啡。」
「店裡的招牌?」
「嗯,
在我當老闆娘之後的招牌。」
「為什麼?妳不是再也……」
「總不能一輩子一直逃避下去吧。
他說希望我能早點找到幸福的。
不然他會捨不得離開。」
說到這她又紅了眼眶,
我從手裡的咖啡嚐到她眼淚的味道。
「所以我想鼓起勇氣,試試看。」
她堅定的對我笑著,
像堅持婚紗而不是沙龍照那樣堅持。
我倒在路邊的小鹿又起死回生。
在那杯充滿眼淚的味道之後,
她開始主動提起邀約。
「要不要一起吃晚餐?反正我都要煮給媽媽吃。」
她向我解釋過她口中的媽媽是那個男人的母親。
我掙扎了幾下點點頭,
我知道她正在嘗試對我敞開心防。
原本擔心會很尷尬的我卻度過了愉快的一餐,
那個男人的媽媽是個很慈祥的婦人,
甚至將我視為兒子似的親切,
「宇庭喜歡的人一定也是好孩子。」
楊媽媽笑的時候,
彷彿看得見那男人的影子。
從深愛他的兩個女人口中,
不難瞭解這個男人有多好多溫柔,
難怪這麼久了他還是佔據她們的心房。
有時候我會感到嫉妒,
憑什麼這個死掉的男人還緊抓著她的心不放,
轉念又想,
可是他卻不像我能還陪伴著她,
甚至再也沒有機會觸碰到她。
發生關係的那天我比她還要緊張忐忑。
總覺得,
會有個男人的靈魂在我身旁瞪著我:「欸臭小子不准那樣碰我的女人啦!」
在她帶著奶香的唇吻上我時,
我所有擔憂一掃而空,
眼底心底都只有眼前的美景。
我伸手拆下她馬尾上的圈,
她的髮絲像墨水打翻一樣在枕上渲染開來,
我撩起她的髮絲聞著,
光是這樣腦袋的血液就全數叛逃。
我顫抖著手解開她的扣子,
她淺藍色內衣襯得她的肌膚更加雪白,
我貪婪的用唇蓋上專屬印記,
最後像舔弄鮮奶油那樣忘情留連她胸前兩點。
我喜歡她倔強著咬唇卻還是忍不住的呻吟。
「不要忍嘛。」我在她耳邊低語,她瞬間羞紅了臉,唇卻咬得更緊。
這不聽話的女孩。
我只好將手指探進她的下腹,
效果十分顯著,
連我都快失控狠狠佔有她。
可是我希望給她美好的記憶,
一步一步輕柔的點燃她的慾望,
直到她扭著濕潤下身眼神迷濛,
我才放心挺身而入感受她緊窒的包覆。
她窄小得令人瘋狂,
我一次次隨著律動吻著她。
整個夜都阻止不了我對她的渴望。
那種由愛而性的感覺,
美好得像是在毫無光害的山間看見滿天星斗,
甚至銀河都清晰可見那麼令人為之動容。
「我愛妳。」我抱著沉睡中的她,
看見她嘴角倒掛的彩虹。
那男人三週年忌日的那天,
咖啡店不意外的公休,
在她邀約時我就早早為她挪出休假。
「我希望你可以陪我去看他。」
我不太明白她猶疑的眼神代表的涵義,
我只知道去了才能更加確定什麼。
她開著車,
我坐在副駕上忐忑不安著。
楊媽媽坐在後座也是一臉沉重。
到了墓園以後我更加意識到自己不存在的情敵是多強大的對手,
佔地極廣的墓園一片明媚風光,
如果不是那個典雅的碑,
這裡簡直就像是一座小公園。
她扶著淚眼婆娑的楊媽媽跪倒在墓碑前,
這悲傷的氣氛使我這外人萬分尷尬。
我走向前放上從花店買來的滿天星,
聽說他最喜歡這種花。
欸,開心嗎?
你最愛的女人都在這陪你哦。
在天上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也會……替你照顧好她們的。
我忍不住對著他的墳默念了起來。
明明大太陽的,
卻突然下起了雨。
雨滴不大,
我們誰也沒移動腳步,
只是靜靜分享陪著他的時光。
然後天空出現了彩虹。
維也納咖啡重新販賣的那天,
我很捧場的點了一杯。
「欸?這次為什麼是甜的?」喝到底部溶解的糖時我不禁愣了一下,
還是員工訓練不足做錯?可是這杯明明是她親手端給我的啊。
「維也納咖啡本來就是甜的啊,
我給你的是吳宇庭的眼淚。」
她對我笑得像是糖漿,
我親暱的吻了她。
「欸我們去拍婚紗照啦老闆說免費贈送當作我們新婚禮物耶。」
「不要拍婚紗好累!
你也一個人去拍啊再跟我的放在一起不就得了?」
「妳那個死人臉是能看噢?」我忍不住捏了她渾圓的翹臀一把。
「你果然只是個愛甜言蜜語的人,
那時候還說是你看過最美的照片!
不對,
誰答應要嫁給你了哼!」
「孩子都有了妳敢不嫁?」
「當然敢啊,楊家可以養十個都不是問題。」
「欸妳不會真的要讓小孩姓楊吧……」
「看你表現囉。」
「欸,
你要趁現在好好珍惜我噢,
因為我下輩子要去當他的新娘。」
「好。
如果他下輩子也這麼有錢的話,
我不介意當你們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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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認真魔人又玻璃心的滾滾
晚點我要在fb上發字數無極限的文澄清上一篇雨不停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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