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突然抱住我,挑染的長髮披散在我臉上,幾根落在鼻頭,幾根頑皮的撬開嘴唇鑽了進去,幾根隨著風在眼前飛舞,映著燈光展現一陣炫目的綺麗,她親了我的臉頰,彷彿說了句....
「我愛你。」
聲音像條細如髮絲的煙,如夢似幻,飄進耳朵裡感覺癢癢的。
隱約可以聽到她呼吸的聲音,耳垂的尖端感受到一陣熱氣。真正聽得清楚的卻只有自己的心跳聲,那是一陣鑼鼓喧天的狂熱。
我試著想說些什麼,卻喉頭乾乾的一個字也擠不出來。只好閉上眼睛貪婪的捕捉她身上的氣息,女孩雙手收縮,越抱越緊。我有點慌了手腳,兩隻手不知道要放哪裡。
「或許也可以擁抱她?」我這樣問自己。「她不會反抗的吧。」
想著試著把雙手放在她腰間,她微微顫抖了一下。
時間停止,只有咻咻的冷氣聲迴盪在四周。她髮尾散發著不知名的香味,忽遠忽近的在鼻頭徘徊,不自覺間她開始持續親吻著我的耳朵,喘息聲像是強效的興奮劑不斷竄入體內,我視線逐漸模糊,雙手伸進她的襯衫在背上游移,她大喘了一口氣,換了個姿勢面對著我。
我們四目交接,不知名的香味越發濃烈,迷濛的眼前她閉上眼睛,嘴唇湊了上來。
我強烈的感覺到下腹部開始收縮,意識則像是一張被扔在滂沱大雨中的水彩畫,各種顏色逐漸被沖淡。
我把雙手往上移動,解開內衣的扣環,然後收回雙手,一個一個打開襯衫的釦子,她輕喘的聲音如雷貫耳,一下下打在心頭上越發激起我的反應,舌頭則像隻靈活的水蛇,在我嘴裡曼舞。
我脫下她的襯衫與內衣,雙手使力抱起她,她輕叫了一聲,兩隻手慌張的放在胸部上,我轉了個身,把她放在床上。
腦袋裡一片空白什麼都無法想,只感覺到褲子緊繃的難過,我爬上床用力親吻著她,她配合著我,一邊脫下我的上衣一邊持續喘著氣,我解開牛仔褲的釦子,脫下她的短褲與內褲,親吻著她的胸部。
她叫了聲,使勁推開我,雙手緊抱胸前,緊緊遮住她小巧玲瓏的乳房。
「關燈,關一下燈。」
我起身關燈,回到床上後我移開她的雙手,貪婪的舔舐著她身上每一吋的肌膚,她左手抓著床單,右手則終於願意離開胸前,盡其所能的撫摸著我。
我脫下內褲,抬起她的雙腳。
她緊緊閉上眼睛,雙手卻成環抱狀懸在空中,示意著已準備好接受我的一切......
瞬間我腦中轟的一聲,感受到強烈的不真實感。
我跳開床,看著赤裸的她發楞。然後轉身,背對她坐在床角。
她睜開眼睛,一臉疑惑的看著我。
時間又開始流動,像是突然被從深深的夢境中拉回現實,我試著彎彎手臂跟膝蓋的關節,確認我沒有遺留什麼在那其中。
我的確可以聽到齒輪再度密合而嘎喳運作起來的聲音。
黑暗的房間中依然瀰漫著她身上的香氣,對我來說無疑是種強烈的刺激,我抬起頭雙手撐著下巴,她拉起身旁的棉被蓋在身上,看著天花板。
沉默而凝結的空氣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我想到了以前常去的一家小咖啡店,裡面總是瀰漫著濃濃的咖啡香。女店員很漂亮,卻老是擺著一張臭臉坐在櫃檯看書,店裡總放著一些較為陰柔或中性的搖滾樂,David Bowie, Placebo, Velvet Underground, Lou Reed, Pulp, Suede, Queen, Mew….等等
客人總是不多,而且都像是約好了似的一個人來,非常安靜做著自己的事,廁所很乾淨,芳香劑的味道讓人想到無人的海邊,一望無際的深藍色大海與沙灘,飄著帶著鹹味的海風。
「為什麼?」她突然說。
「我們的關係,好像不太好。」
她拉起棉被半躺坐在床頭發呆,看著一絲不掛坐在床腳的我。
「我一直希望能有自己的空間,很完整的自我空間,不必聽誰囉嗦,不用被誰管東管西,碗不想洗就不要洗,地不想擦就不要擦,東西想亂丟就亂丟,想發呆就發呆,想大笑就大笑,想大哭就大哭,想唱歌就唱歌,不用去顧慮誰,不用去在乎誰。」她突然就說了起來,我依然背對著她。
「現在好像可以這樣了,我常常覺得很高興,終於可以一個人生活,終於可以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床,自己的電視,自己的垃圾桶,自己的衣櫃。」她轉頭看向窗外,不過時間很晚了,而且是顏色較深的玻璃,我相信她只看得到自己。
「可是我卻常在半夜驚醒,然後崩潰痛哭,一哭就停不下來喔。一邊強烈的發抖一邊痛哭。常常就再也睡不著了,然後我會.....或是說只能,坐在床上發呆一整夜。」
「我常常在想,是不是因為寂寞?我是不是很寂寞?可是我不覺得寂寞。不是騙自己,是完全不覺得。我雖然沒跟家人住,不過他們都在附近;男朋友只要我想要的話,可以每天來陪我。
一個人的生活一點也不無聊,興致一來就租個DVD,買瓶紅酒,自己煮個義大利麵,一個人邊吃邊看,非常享受。
我真的覺得非常享受,所以我可以大聲的說,我不寂寞。我享受我的生活,一點也不寂寞。」我轉身抬起頭看著她說話的表情,她則依舊望著黑漆漆的窗外。
「可是這種情況還是一再發生,每次突然驚醒的時候,都可以感覺到沉重的壓迫感,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有時候睡得很沉會做很深刻的夢,突然醒來的話一時間還無法回神,好像還在夢裡面的感覺那樣,有強烈的衝突感。大概就是像那樣子的感覺。」她喘了口氣。
「我太清楚了,剛剛才經歷過。」我腦中想著,不過並沒有說出來。
「我好像可以摸的到那東西,不知道是不是寂寞的那東西,冰冰的,像剛從冷凍庫拿出來,沒有菱角,非常滑順,形狀的話大概是圓形或方形,總之整體面積太大,根本摸不出來。甚至可以聞到味道。」她轉頭看著我。
我說:「什麼樣的味道呢?」
「不知道。」她聳了聳肩。
「或許你覺得奇怪,不過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是什麼味道,絕對有味道,但是判斷不出來,而且常常在改變。
有時候像是垃圾車的臭味、有時候像是小時候家鄉的稻草味;有時候像是廁所芳香劑的味道、有時候那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稱為『味道』。」
「怎麼說?」我問。
她眼神飄了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就是那『味道』好像只是披著『味道』的表象呈現,實際上不是那麼一回事。當那『味道』進入我的鼻子,而正想用嗅覺去感受的時候,就會完全變調。你懂嗎?就像毛筆沾了太多墨汁書寫的時候一大片擴散開來在紙上那樣,很難形容。會給你很多感觸,很多畫面,很多文字,但是你絕對無法解讀。」她看著我。
「所以我想『寂寞』大概就是這樣吧,不知從何而來,不需要理由,會壓迫,會傷害,會給人各種想像,會讓人痛苦,讓人回憶,給人思念,給人感觸,取之不盡,卻也趨之不去。」
她好像是看著我,不過我不是很確定,她的視線集中在我、或我附近的某一點,看來很空洞,又似乎很深邃。
「會給你各種訊息,各種畫面,但是你絕對無法解讀,無法判斷。只能無條件的接受。這就是寂寞」
她笑了笑。
我點起一根菸看著她的笑容。
的的確確的笑容。
我轉頭看著玻璃窗上印出自己的表情。
是笑容。
的的確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