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喜歡那片空地,灣邊的山崖就這個地方可圈可點,在此之前的沿途沒什麼看頭。我喜
歡此刻,扶著粗礪的岩面,覆上你謹慎箝住我骼骨的手。安靜而規律地挺進,一滴一穿地
侵蝕。
抵達那裏之前,先穿越那片狹長的校園,上了坡,走一段山路,遇到岔路打左邊走,最後
溜下長長的陡坡。至少對一般人來說是最後了,不過就我們而言,往山崖的斷面前進,在
某個轉角處能用促狹的角度鑽過去,抵達那裏。
那裏的景色跟別處比起來沒有異同,那裏的路途窒礙難行,那裏的我們卻活得特別出色。
男人在前頭牽著我,撲撲跌跌舉步至此。親愛的,你看看我們底下的海潮。我捧起男人的
臉,感受他方正的臉骨在我手心,順著剛毅的線條一路撫下,拇指正好貼伏在頸動脈外,
那像是精鋼有了生命,柔軟地跳動。他的眼睛亮煥煥的,我對上他的視線,進行了一場短
暫而深刻的交流,男人如從前一樣專致地注視我。這是最好的前戲,我因此滋潤起來。
他還不夠了解我,但他知道我部分的習性,因此毫不猶豫地摟住我,一指探進幽徑。
唔。男人仔細地探尋,在中後方挺起指腹,粗壯的指關節陷進肉壁褶皺不住繞圓摩娑。唔
。唔。
水面逐漸漲進,我差點叫出聲,左手成爪扣緊山壁,磨到指甲了,討厭。回過神來才發現
我們該更當心我腳底的支撐面,高跟鞋很難立足。
他解開褲頭,內褲還未褪下就可見慾望的實體,高聳突拔浮起印跡,隨即在我手裡顫動,
猶如精鋼的呼吸。我將那口蒸熱毫不猶豫吞下。
男人喉間不時發出低吼,沒過多久,他將我拉抬上來,翻過身。
我其實不喜歡太多前戲,倒也不是允准你魯莽作踐我,只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牲體確實
在邀請你,我喜歡你第一下乾脆點,徑直進入我,只有第一下,我能接受這樣的力度,讓
我聳起脊椎,縮緊陰部,讓你暴漲的粗熱緊黏每一吋褶縫,牽連每一絲關於快感的神經叢
,只有這一下你能通過我,抵達那裏。
海浪拍打著岩岸。風追逐著風,撥動樹葉沙沙,像嬉鬧的孩子。他憐惜撫摩我的腰際,一
進一動。
海風一點都不鹹。倒是崖下濕潤的怪石,在退潮後閃著亮晃晃的光,像一層薄鹽鋪在上頭
,南國的氣候炙熱,蒸發量驚人。
浪也有鳴聲。
世界的每一角都在說話。
海潮升起,將山淹漫。接連幾次潮起潮落,引力在我們之間運作,有時是我傾倒,有時是
你洩盡,總之結束了。
我不要男人捐給我,我自己將濁白的泉吮出。
我把男人推離那裏。
他的下體還在我口中時我抬頭看他,強自壓抑的神情掩飾不了惶亂與困倦。我卻明白他為
什麼惶亂,或者我如何刻意逼使出那一點成分。他失去混亂就失去魅力,我不能讓他享受
平靜,像他這樣的男人沒資格,我像個拇指姑娘在他掌上旋舞,我要他不在我身邊也能聽
到那首G大調的曲子。
他跟穩定交往多年的女友在一起時,你該看看,那樣子多麼窩囊,但我們相遇在過熱的密
室時(一般俗稱HotBox),他手裡捏著那包綠色草葉,血絲密布的眼神多麼亢奮,佈置出一
幅支配者創造未來的畫面。
所以,男人,去征服什麼吧。去攪起,製造混濁,享受現實的高熵值,然後來領取獎賞。
讓我牽著你的手覆上我的乳房。領著你在遙遠城市的每一處留下足跡,領著你逐漸領略家
鄉才是異地。
把眼珠貼在載玻片上。刻意站在遠處的人總帶著某種既定的想法保持距離,反而讓他們更
難看清本質,從而確信自己的超然,透過髒污的鏡片顯微事物。
如果要給我的偏執安上一個理由,也許應該源自國中時那場意料之外的性愛。
音樂家教老師強暴了我。
誰知道架著粗框眼鏡,有時還會戴放大片的那個富有陰柔質素的男大學生,有這麼一面?
我還記得他第一句話是你喜歡老師嗎?
我還來不及回應我是多麼仰慕從他指尖傾瀉而出的流利音色,再來我的記憶便飛越到他在
我之中進出,像唱片騎師刷盤般迅速,像切割模具敲打鐵片,金屬撞擊著金屬,把我切出
溝槽,切出他的形狀,在我之中。我還記得當時空氣霎時間縮得瑟冷,然而當年其實很熱
啊,似乎是二戰後最高溫的一年。起初我拼命掙扎,但是,後來我竟能異常冷靜。在過程
之中,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完全沒發出聲。
他竭力拍打稚年卻已顯豐滿的雙臀,將臀瓣分開,未經潤滑的拇指往排遺的出口破入,好
痛,我卻沒叫出聲。他還搓揉乳弧上的艷實,我不禁感到奇怪,這舉動到底出自他以為能
因此滿足我,抑或單純只是滿足他自己的想像?
從那之後的許多次經驗我才發現,當時我居然高潮了。我沒得見他也許得意的樣子,因我
當時如獸跪立,背對他,頸部因頭髮被拉扯而高仰,我直直盯著天花板上的螢光貼紙。
其後家教老師全身而退,從沒在任何突發事件中出現,只活在尋常日子裡的每一小片陰影
。
所以我才拼命嘗試,粗暴的第一下。如果我能喜歡這樣的模式,那親愛的家教老師就不算
玷汙了我。他只扮演著提供服務的角色。只有那一下是鑰匙,符合我的形狀,切入所有溝
槽,抵達那裏。
而我其實逐漸發現女人沒有想像中弱勢,男人的天性就是戰爭,跟別的男人的戰爭,精子
們自己跟自己間的戰爭。你要作他們的主宰,你就得當雅典娜。
好比我身畔的男人,拜我之賜,終於勇於脫離女友的掌控了。你原本是那麼聰明的呀,為
何擺在眼前的事實還看不清呢?多年以來她數次與別的男人在聊天紀錄裡殘留的腥黏,擁
吻其他男人,甚至是赤裸袒身的照片,你都不聞不問嗎?更別提你為他貸款照顧一點血緣
都沒有的重病家屬?
我知道我的救援計劃成功的那刻,就在男人回程時在車上告訴我,我像一朵花。他空出一
隻手摸著我的大腿,而不是回女友訊息。
那麼如果我是一朵花,該有什麼形狀?筒狀?鐘狀?壺狀?輪狀?漏斗狀還是蝶形?舌狀
還是唇形?絕美的點子呀!以舌作花,陽具便如園丁澆灌,以唇作花,讓陰莖成為花園裡
的上帝,被妒羨的上帝。
一朵花可以用任何形狀存在,而維持花的本質。玫瑰在命名之前就有香味。老師,我懂的
,你箝制在我身上的鎖鏈具備多麼浪漫的形式。我喜歡你把我吞食乾淨後吐出的,殘留在
我身上的一點習慣,那粗暴的第一下,使我多麼誠悅。
我回到家,幾個小時後,城市另一頭,慌慌張張的夜色在收拾零碎,忙於掩飾情人間粗暴
的爭吵聲。
到樓下來,我有個驚喜給你。男人驅車撞向在路邊等待的女友,她其實才剛踏入家門不久
,來不及卸妝,但妝容無助於遮掩頸骨曲折的模樣,骨頭碎斷的數量則留給法醫鑑定,而
他被上銬的時候一定還想著我吧?
天氣很熱啊,又是近幾年最熱的一天了吧?
陽光灼烈的好日子。
不,親愛的,謀殺事件並不總發生在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