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裸歌

作者: cvcon0319 (三月)   2018-09-27 22:35:12
裸歌
  「所以你的契機是什麼?」我因為生理高潮而軟弱無力的聲音在無光的房裡像盞刺白
的燈那樣格外清晰。
  他居高臨下看著他與我的身體交合之處,因我的突然而停頓一抽一送的頻率,在黑暗
之中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可以想像他正從剛剛對談的印象中撈回我們開啟的話題。
  但可能在我的體內讓他像條被衝擊出來而游到子宮內的精蟲,溫暖而且舒適,所以他
根本沒有仔細聽我說話吧,因此並沒有馬上回答我。
  「我說你跟一個人上床的契機是什麼?」我看出他的思緒空乏,所以又再問了一次。
  「就像*養樂多燕子隊是村上春樹寫小說的契機一樣,你也總有做一件事開始的契機
吧。」我把話題重新再說一次而他眼睛盯著我不放,這次無暇顧及他還在我體內的陰莖。
  他停止抽插的動作,用手握住轉把陰莖與保險套抽離我的體內,他看起來非常不情願
,所以在他抽離之前我伸手主動將我的陰唇撥開,讓他清楚看見我們的接合之處。
  我時常拿鏡子翻弄陰唇,因此我知道我的陰唇是什麼顏色,與色情片上的女優相比我
的較鮮紅,像是一抹被刀切開的傷口然後用力扯開已經破損的皮膚那樣的紅。
  看著用過的保險套外沾著我淫靡的液體,包覆他還挺立著的陰莖,陰莖被包在皺成一
團而且濕黏的保險套裡面,因為縮皺成像腸衣那樣服貼所以更凸顯他龜頭的形狀。
  我用手撐住身體把背挺起靠在擺了鬆軟枕頭的床頭櫃上,沒多久他似乎放棄掙扎,明
白做愛的興頭過了於是也不在意保險套與他的陰莖一起包成一團比隔天發餿的食物要令人
倒胃口。
  然後像條狗一樣也靠在我左側與我共同面對我掛在牆上的拼圖,拼圖是慕夏的四季,
把四個季節用筆擬人成曼妙的女體,柔和的線條與溫暖的顏色,「你覺得我好嗎?」我開
口問,邊用手臂輕輕推了推在左側的他。
  我盯著裱框起來的拼圖,一邊祈求他說我很好,儘管瞠乎其后但我仍希望我像那彷彿
是女人的美的範本一樣,是好的,至少要把他的眼遮蔽。
  「哼?」呢喃地發出喉音他好像在生氣,默不做聲明明聽見我說什麼了卻又要我再說
一次似的哼聲。
  也許是剛才恍神後我要求停止上床這件事而讓他心生不滿吧,我轉過頭去在漆黑之中
只適應了無色的暗所以只能看出他模糊的人體雛型,於是像以往我生氣的模樣直盯著他看

  「妳很好啊。」他說,身體往我這兒靠了靠,我們赤裸著雙臂,肌膚貼著肌膚那樣比
做愛更加親密、傳遞著由他自身活體的溫度到我這一頭來。
  在黑暗的房中我想像起在荒蠻的芒草原中我與他直直走過,步伐與影子把芒草輾壓出
一條永不著頭的小道,然後芒草在夜風之中顫著毛穗,我與他肩並肩著也許牽著手都好,
總之我們走過雖然在想像畫面之中我不知道我們的目的在哪。
  他沒再說話,而我只是細細咀嚼他的回答,過了太久他發出規律的呼吸聲,我仔細思
考他說的「妳很好啊」的好是形容在我身上的什麼部位,有無形的也有有形的,有可能是
我靈魂裡面的片刻值得讓他說好,但我猜測膚淺如他是否形容的好只是我不是隻龍。
  像寵物那樣他漸漸睡著所以重量壓在我左手臂上,我輕輕挪動身體,光裸著我競競離
開拖著不知為何他放在我家的小薄毯裹住全身,就像小時候玩家家酒那樣把棉被當禮服玩
起公主與王子的遊戲那樣。
  但與孩時不同的是此時此刻我明確地裸體,沒有任何一件衣物、內衣或是內褲,我身
上有的是一對乳房與陰部的陰毛,我不確定我這樣的身體是否如慕夏所繪那樣將會令人屏
息值得讚嘆。
  起身後把腳放在磁磚上,被窗外的金商冷過後的涼意竄上腳,這樣皮膚貼著皮膚的感
覺讓我馬上想起他剛剛貼在我手臂上的那種親暱感,溫暖的帶有善意的那種,不是只有色
情。
  但我必須下床,用力離開之後才會有再靠近的理由,所以拖著毛毯我晃過畫前來到桌
旁,我已經習慣腳底下的冷並不在意了,而我眼睛盯著一朵朵或者說一枝枝花燭,我猶豫
著該用什麼樣的量詞來稱呼。
  一枝枝僅有一片紅色心型的包片與肉穗花序,花燭的觀賞期很長,非凋萎那樣一下子
就爛成春泥,而是撐著尊嚴與傲慢那樣由中心開始泛黑,直到整片心腸都黑成灰燼那樣的
黑、敗落的黑與房裡無光的黑時我才將它至插花海綿中抽起。
  因此我的房裡時常瀰漫著若有似無淡淡的漫不經心時聞不到的生體腐爛的味道,我已
經麻痺所以感覺不太出來,只覺得房間有些潮濕的霉味,除此之外我與這種花片腐敗的味
道共處得很好且融入我的軀殼其中成為我的一部分。
  「花黑了,要抽掉嗎?」每當我們一進入房裡亮著燈時,他總替我在意起時常擺設的
花盆中的花燭,他皺著眉像是快要無法忍受那樣指了指放在畫前的桌上的盆栽。
  「再等等。」我每次都這樣說,然後他聳肩,花燭的話題只是一枝開端,在末尾之前
、在開端之後的那個中間過程裡我們要先為彼此脫下衣服,讚賞對方的身體然後匍匐在我
或他的肉體的線條上揮汗攀爬。
  趁他熟睡襯著快圓的月亮我披著薄毯撐著窗外的光把發黑的花一枝枝抽出海綿,海綿
塊上一個一個黑洞吸附著靜止的水潮濕著成為讓人害怕的幽閉洞穴。
  「這個一盆要多少啊?」他起床了,開口向我提問這種給工作室插成花卉藝術的盆栽
價格,且一把抱住我一口粗重的呼吸在我耳邊跟著毛毯布料柔軟鋪在他懷中是一個等我墜
落的窩。
  我左手上拿著兩枝抽起的花,右手空著正在撥弄花盆裡的植栽,索性與那些花依傍在
海綿塊上花枝招展那樣一起倒入他粗壯的手臂之中,「差不多一、兩千吧,我也不知道呢
。」我回答,因為這不是我買來的所以我不知道確實的價錢。
  說到確實、肯定,讓我想起與他發展這種關係的確切日期我沒有記住,從某一天開始
我已經不在意正確的日期記載著曾經做過的事情或是事情的開頭了,那對我來說已經沒有
意義,雖然我也曾經拿那幾個細細密密被悉心記著的日期當作持續可供玩賞的未來,可是
未來從來沒有來。
  「男人送的?」聲音裡有低低的沉默,他不太高所以將有鬍渣的下巴抵在我肩上惹得
我搔癢。
  「怎麼這麼在意?」我回答,邊感受他的溫度漸漸與我的同步,他將手掌從我背上的
脊椎滑過,沿著骨頭由上往下一節一節走出一條濕潤的路,我最喜歡的那種愛撫,像光滑
的琴身被撫過。
  我發出輕嘆,過了多次他已了然我喜歡什麼樣的開頭,就像喜好的音樂同一首撥放著
繞著繞著歌手的哼息與高音而我最討厭技巧性的刻意,隨著旋律在心底唱一個音一個詞都
記得。
  用不著語言還有多餘的可以或不可以與詢問,他背對著我撫摸著我的身體來來回回像
愛不釋手的珠寶,我喜歡被撫摸用手指指腹柔軟的紋路一遍遍紋過身體,再從背上突出的
肩胛骨往下,像淋浴時被適當的溫水澆過那樣舒服。
  已經認識他很久了,橫跨了兩個不同的階段,多長我不記得了但記得他跨過了一條我
以年齡作為壁壘分明的兩個階段,就像門檻那樣,在地上架高一小塊凸起藉以分隔出房裡
的空間那樣,平時並不會在意,但當刻意分隔時就又想起了。
  我們已經上床過很多次,其多次的程度差不多如今日這樣不須開口早就瞭若指掌我的
身體。
  就像現在他用手掌托著我的胸部,用拇指指腹上的薄繭摩擦著我的胸部下緣,那處是
最不為人知的青澀與害羞,但非常舒服令我隨著他的動作跟著搖擺起像求偶舞那樣顛著自
己的身體。
  最早的我們是不踰矩的,在當時我還是戀愛主義至上的時候,所謂戀愛我所指的是單
一的、純粹且只有是與否這兩種答案而已。
  也就是說既沒有曖昧空間,也沒有可以周旋的條件與拖延,甚至是再多的理由:比方
說我心裡還有前人的影子等等之類,這樣的都不被我稱作戀愛。
  我曾經非常困惑與掙扎,關於與一個陌生的男人,不認識且不打照面的男人上床有違
我個人理念。
  可是屈服了,對於身體深處渴望被愛撫的迫切,我能想過一百種心照不宣的誘惑與順
其自然的方式,例如從不沾酒精的我邀約他來我的套房用熱水與月光溫酒,但我喜歡主導
、控制與被依賴,所以在手機上躊躇多次後還是開了個拐彎抹角的話題:「你覺不覺得《
你的名字》充滿了性暗示?」
  還記得當時他的反應,快速地在我們共同的視窗裡打上驚嘆號與問號並行排列他的驚
訝與疑問,其程度大概像是我搧了新海誠一個耳光。
  「你想想嘛,男女交換呢就像暗示春夢那樣,男的、會勃起的那種高中生換到了女孩
子的身體裡面,阿瀧不也是揉著三葉的胸部嗎?」我跟著打字,然後略略停頓等他消化。
  「妳是認真的嗎?」他打字,顯然他仔細推敲過我的句子並不是在我醉酒時打的瘋言
瘋語而且寬宏大量地接受了我像開玩笑似的想法。
  「認真的呀,春夢嘛你沒做過嗎?」我竊笑趁勝追擊,事實上多數時候我並沒有預想
對方會怎麼樣回答我,但這個陷對方用意在於性暗示的話題無論他回答什麼我都能接到我
真正想說的。
  他傳了等於等於組成的無言表情給我,「我也有啊那有什麼了不起?」我說,打蛇隨
棍上,於是我成功的毀了一部電影,像造謠那樣沒經過大腦就吐出噁心的酸液腐蝕了什麼

  但他是我必須要打的蛇,溜爬著攀緣著神祕著充滿秘密包含與我即將共同擁有的並且
危險著的,他是蛇,我也要他如蛇的器官劍拔弩張對著我,有著細密紋路的蛇的身軀與蛇
洞吻合嵌入。
  初次進了我的房間,白花花的日光燈閃了閃兩下隨即像手術燈那樣直把人即將剖開的
照得一覽無遺,他一臉猶豫與在視窗上大吐性愛寶典與對我的各種幻象時的口吻大相逕庭

  有時候我認為我比他更是條稱職的蛇,像肥遺一樣在不同的時空中有不同的樣貌,例
如現在引他入洞的時候,睜著一雙眼睛明亮著像毫無惡意,可是本質還是條蛇,包藏禍心
的那種被汙名化的那種。
  可是他還是條蛇,所以我牽著他往我的身上撫摸,由頸到肩再回到鎖骨,他的指尖冰
冷蒼涼像即將說再見的手勢,但我必須讓他捨不得,於是帶領他的手溜過我隆起的胸部,
擱在蕾絲內衣上然後放手不動了。
  尷尬地把手放下不對卻也不能粗魯地就動手揉捏,這不是我要的方式而其實我腦裡已
經選定正確答案,像個主考官那樣等著他繳卷。
  最後他選擇往我身上一靠,將我圈在他手臂裡面把他身上最幽遠的氣味染到我身上,
啊啊所以及格的他躺在我的床上把我的性慾當作零食隨時隨地嘴饞時嘗一口。
  於是房裡除了日漸衰敗的腐臭味之外也開始有了人的氣息,吹著人工的香味與兩人份
的沐浴乳氣味在交疊著時用陰莖一起在陰道裡攪拌。
  他在我跨過好的階段往不好的階段時成為我的床伴消遣我的肉慾,做了無數次其次數
可以媲美情侶的做愛次數的愛後就留著了直到現在這個即將入秋的夜晚。
  已經是秋桂時,晚上的風涼了些把桂花吹冷,些微的香味透過房裡唯一的窗跟著闖入
我的房裡,更多種氣味構成群交那樣雜亂又讓人吞嚥口水的燥熱。
 他扭過我的臉--就像電影《鐵達尼號》傑克與蘿絲在甲板上的那種浪漫,浪漫地每
撥一次我就又看一遍那樣地嚮往,而今他還記得我喜歡浪漫的親吻。
  不只是親吻。
這句的重點在於浪漫的,最恨把愛做成無聊的性交,就像村上春樹裡描寫的藍色的性愛,
當我這麼開口跟他這麼說的時候,「他的重點又不是性愛。」他無奈地拍了我的額頭要我
不要再用我的自以為毀掉一部作品。
  但當我與邵先生說這句話時,他只丟了本村上春樹的小說給我──時報周刊出版的統
一封面設計與字體的那種小說。
  「這本裡面的性愛挺有看頭的。」邵先生托著腮嘴角輕輕微笑,沒有太多,一臉饒富
興味的表情好像等著看我出糗似的。
  邵先生其實並不姓邵,與本人的名字、血型甚至星座無關,我僅只是把看過的書裡其
形象相符的主角名字套上。
  就像是我高中時暗戀的學姊──那個光潔著後頸讓削薄的髮尾像燕尾那樣服貼著如倦
鳥歸巢,我稱她做阿荃,並且愛不釋手那本書。
  但是關於他那個我的床伴,我始終想不到個合適的名字替他編入鮮明的形象以供記憶
清晰。
  他幾乎時時刻刻在我身邊像隻我養的狗狗對他呼來喚去,但我卻一直沒有替他嵌入任
何一本我喜歡且記憶深刻的小說角色裡,任由了他空乏著像縷魂魄曖昧不明地遊蕩人間。
  像被狗用粉嫩的舌頭撥舔過掌心,留下口水被風乾後的緊緻感,他把我的手指含在嘴
裡用舌頭挑逗,我被他環抱著往床上倒去繼續方才被我打斷的性愛。
  他壓上我的身體,把毛毯攤開露出胸部與乳頭,就著桂花搖曳的樹葉沙沙聲像風的步
伐踏踏,把乳頭親進嘴裡。
  溫熱的,舌頭柔軟但是強硬,讓乳頭聳立於舌尖上打轉,我輕聲吟吟太舒服了,讚嘆
著女體竟有這樣無法用任何文字描述的感受,既不像「快樂」那樣手舞足蹈似的,也不像
「高興」那樣好像團康活動一群人聚集著做些非必要卻需要的活動。
  大概就是舒服,唯一我所能想到最貼近身體誠實感受的字眼我太過糾結其意,當在他
的陰莖裡面吃著流動的血液時我老想著給他與我的身體一個歸宿,至少不像亂葬崗那樣隨
便,但我找不到適合的蝸居給我們。
  他另一隻手也跟著掀開覆在下體上的毛料,用拇指與中指撐開大陰唇把下體弄成杏仁
狀,陰蒂在杏仁狀的尖端上,沾著房裡臭味的空氣碰在鮮紅色的內裡時我一陣冷顫。
  他沒有注意到,隨即把食指貼在陰蒂上壓著,好像從子宮那裡傳來一陣痙攣的痛但伴
隨著些些快意。
  啊確實是舒服的,雖不想承認但原來沒有結婚的女人不可以有婚前性行為跟「純潔的
處女」這個狀態無關,而事實是嘗過性愛的滋味便無法回頭的那種如坐針山的難耐苛刻比
較有關連。
  女人對性愛是可以進化的,從青澀到主動、從一般的性愛姿勢到像隻路邊發情的母狗
翹著臀被上,或是主動跪下像古代皇帝那樣用舌頭取悅,女人柔軟的身段再卑賤再齷齪對
男人來說都再再具有一定的風采。
  男人是在害怕吧?
  害怕原來女人可以如此柔美。
  他沒有忘記用手指往陰道口沾些許的黏液像原塊牛肉輕輕灑上幾粒海鹽那樣講究的把
我的陰部都溽濕,然後一張嘴往另外一邊逗弄另外一個乳頭。
  我濕得很快,只要使用正確的開頭我的陰道口便自然地流出帶著指標般的被月光反著
光些許的閃亮道路指引前進。
  我就像是他反覆操作過的練習題,輕而易舉用著無論如何我都喜歡的方式愛撫我的軀
體,從胸到小腹與我的手指和腿。
  拉過我的手往他的陰莖蹭去他要我握住,張手我用手指如抓住蛇頭那樣,一旦被握住
便任人宰割似的可憐兮兮貌,可是他吐出了粗重的嘆息,在許多次他射精還扣著我的腰部
時總會有這一聲舒服的嘆息。
  我挪動手指,用他本身就有的皮套弄著他的陰莖,他的身體反應很大,加快了他手指
的速度打算讓我陰蒂高潮,那是讓人把腳伸直的快感,再快些再快些就快到看日出的山頭
了。
  再多幾步路再多靠近一些些,手上的尖刃就要碰到那個可惡的人的喉了。
  我與邵先生無意間看過日出,在飛機上從桃園起飛,耳裡隆隆作響的聲音但窗外一片
祥和,從遠處、非常遙遠但又觸手可及的邊際上露出一條線綻著已經蒼老許多的光。
  我覺得那條線像縫在布偶上的醜陋棉線,歪歪斜斜地勉強把一些無關緊要的棉絮縫在
裡面讓它撐起好看的樣子,但其實與人無異,在日漸衰色的外表上精心用香水與彩妝、華
美的名牌把內裡的七十七種罪惡縫住,至少在寬衣解帶時那些不會隨著衣料而一一顯露。
  秋葉快碎盡之前我們熟睡在長途電車上,呼吸的霧呵著異地的天冷把玻璃吹出一抹白
色的膿。
  直到達目的地時被洶湧的紅淹沒,一片壓壓的駭紅鋪天蓋地直捲而來,連地上都漫著
已經枯竭、碎掉、死去的生命,讓腳都殘忍得踏在那上頭一步一步無可倖免的悲從中來。
  被美犧牲掉前的最後一秒紅得艷人,於是瞳孔被黥上悚然的顏色,再也忘不掉的,像
是手術上被翻開、摘除的血流呀流有血管與跳動的器官卻來不及把視線移到綠色的布上就
被烙印了。
  邵先生就是讓我有這樣的感覺,既是可怕可恨可惡但又確實被我狠狠渴望的人,與其
說愛或不愛恨或不恨,不如說恨比愛更愛得刻骨。
  我坐在浴缸的邊緣,慢慢替自己將厚重的衣物脫下,而邵先生站在浴室門口,像是望
著湊巧約到可以上的女人那樣的目光看著我。
  「你可以找到你愛的人,但你找不到比我更愛你的人了。」我說,將最後一件毛衣脫
下只剩下內衣,住宿的地方有暖氣連盥洗室都有,但我還是止不住打顫著。
  「妳可以吃藥嗎?」他靠近我蹲在我腳邊,雙手按摩著走了整天的路而酸腫的腿,眼
神凝視乞求的餘波盪漾著,「好。」我點點頭加深了允諾的份量。
  他笑了笑撥了一下我的劉海,然後用那雙手將我的腿分開,邵先生的頭髮碰在我腿上
讓我搔癢,可是除此之外他所有的一切都擾得我不得安寧。
  像幼獸吃奶需要被哺乳一樣,邵先生將頭鑽入我腿間用舌頭撥開兩片肉莢,舌尖熨熱
貼在我敏感的陰蒂上打轉,卻又富有技巧輕緩地將舌尖深入陰道口之處。
  其實口交的快感遠不如直接把肉棒插入陰道裡來的多,被舌尖舔過之處卻更有更多更
遐想的慾望,腿間夾著邵先生的頭,而他口手並用探索我的私處。
  桂香把秋吹斷了一點蹤跡也沒有,可秋又回來了,纏人似的又把桂花開成令人活在眷
戀裡的思念的模樣。
  我的拇指滑過他的龜頭輕輕擠壓馬眼流出來的一點液體,揉著把液體暈開讓手沾上,
「妳好色。」他眼裡的慾望黑沉沉的一片像那時我與邵先生沿著電車軌道一路奔馳後才看
到的楓葉林。
  「嗯哼。」我沒說話應了聲表示聽到,然後我往下鑽去伸出舌頭幫他口交,邊用手揉
著他的陰囊,嘴裡發出口水的嘖嘖聲,狀似美味那樣跟著身體也腥臊起來。
  他撐著身體高舉著昂首的陰莖,腹部吃力讓好看的肌肉都繃緊了,於是我移動舌頭開
始親吻他的腹部,沿著肉塊一處處舔著。
  直到他想要時才翻了身將我往上身帶去,這下子讓我趴在他胸前而光裸的下體正好在
他的性器上,我順著女人的溝縫貼住他的上下游移著,讓他的老二塗滿我的淫液。
  「妳好興奮。」他說,躺在我下身隨手抓了個保險套給我要我替他戴,「我喜歡做愛
。」我笑了一下,沒忘記下體的動作邊摩擦邊替他戴上保險套。
  我挪了挪屁股,將陰道口對著他的男根就放了進去,像劍收入鞘裡那樣貼合與緊密,
避免鋒刃在外不小心砍傷了什麼。
  「啊……」我呻吟著,動著腿而上半身盡量保持平穩前後搖著在我體內的肉棒,藉以
讓他的龜頭或是溝冠擦過我陰道裡微乎其微敏感的肉點。
  非常舒服。
  每當我做愛時腦裡想到的都是舒服或是與舒服相關的形容詞,也包含了舒緩我緊繃的
情緒,於是一切都放縱了所以全身軟爛像無骨且開始崩壞的花,隨著快感與淫叫聲晃動自
己的身體顫了一身熱潮。
  在鏡中可以看到自己乳房搖動著非常劇烈,卻色的還不夠:「幹、幹我……啊……還
要再被幹……」耳朵裡聽到自己是這麼要求的,身體還不夠癲狂要開口拜託垂憐。
  想像自己活著然後努力低頭撿拾替代品,覺得這個可以那個也行每一個都像自己遺落
的缺憾,於是每一個都盡心思非擁有不可,但擁有了卻又覺得原來的才好,而撿來的相較
之下只是更凸顯贗品終究只是贗品。
  原來的都已經是被拋棄了。
  他起身翻過我,像在海裡浮沉之時突然的一陣大浪措手不及地打來,下身還攀抓著他
的陰莖,他把我摔在床上兩個人的大動作讓床像動搖不停的海面。
  他盯著我的眼睛看,我下意識地想迴避,多數時候我並不需要看別人的臉,對我來說
盯著對方的臉看就與對著在地上被嘔吐出來的嘔吐物那樣。
  這個眼神在之前也出現過。
  他的一雙眼睛裡有著濕潤的水氣,當時他裸著上半身靠在浴室磁磚上看著我解衣沖澡
,我背對著他把頭髮收攏綁起來,然後讓花灑把溫水澆在身上。
  我想起很以前的時候他與我說他養得那隻流浪狗死了的事,當時他的聲音在我背後響
起,我背對著他並沒有轉過頭去做些靠近他藉以安慰的舉動,一旦發現自己並沒有馬上做
出反應時已經來不及了,再過去只顯得刻意且不自然。
  我沒有回答他,顯然他也並不是真的需要誰來安慰他,只是自顧自又接下去說,他說
的那隻流浪狗是放養在他家樓下的那隻黑色、四隻腳穿了白襪子的狗,狗兒在人靠近時會
憨傻的笑露出一口牙齒。
  因為他住的地方不能養狗所以只能養在外面,每天都拿乾淨的水與狗罐頭餵食牠,小
黑也將他認定主人,只要他呼喚總會從奇怪的地方鑽出來把頭擠進他的掌心之中要他撫摸

  「小黑被毒死了,用那種摻了農藥的雞肉。」他起身,背後有衣料摩擦的聲音,他往
我這邊走來一把從背後抱住我,將全身的重量都依靠給我。
  我挪了挪身體假意要沾些沐浴乳而離開他的身體,「我啊,並不想承擔你的情緒。」
我蹲下身拿浴球承接擠壓出來的沐浴乳,背對著他看也不看,是太害怕了。
  害怕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一點點我硬擠出來的同情,也害怕看到他眼裡盛滿了一彎眼淚
而我完全無心安慰的那種惺惺作態。
  他沒說話,將我壓在浴室冰冷的磁磚上一陣用力揉捏我的乳房,毫不憐惜也並無任何
溫柔可存地用牙齒咬過我的唇與舌,嘴裡有像用不鏽鋼杯喝水的那種鐵鏽味,我估計是被
他咬傷了。
  但正如他三不五時被我有心的話語受傷一樣,他不曾對著我控訴我的卑鄙──也許有
……在心底無聲的憤恨著我吧,於是我也無聲接受他的傷害,至少是肉體上純然的痛。
  然後我們在浴室裡面雙雙淋濕了身體狼狽地做了一場氣氛非常糟糕的愛,那是我們唯
一一次靜默的像葬禮的上床。
  當時的他扶著我的腰,將我擠壓在牆上,一股腦地用手抬起我的腿好擺在他的手上,
扛著我就進入了我的體內,除了那根肉棒塞滿我的陰道之外,剩下的我都感受不到。
  「妳問為什麼我會跟妳上床喔?」突然發出聲音,他折過我的腿彎曲著膝蓋圈住他的
腰,回到了一開始居高臨下的在上位緩緩用陰莖摩擦陰道的上方。
  我不曾將手指伸入我的陰道之中,因此並不知道陰道裡現在正舒服的位置長什麼樣子
,可是這並不是我們現在要討論的事。
  「嗯對啊是什麼原因。」我的手讓他抓住放在下腹部接近私處的位置,以這種動作限
制女人的動作有一種懲罰與支配的意味。
  「因為我討厭妳。」他頓了頓,在黑暗之中這句話襯著月亮有點寒意,但隨即又接下
說了。
  「所以我想要幹妳。」他說,這個理由讓我覺得就像臺灣的政治一樣,越討厭的就越
要靠近以便找到更多的碴來讓討厭立足,我的愛也如此。
  「這樣啊……那現在呢?」我吃力不讓呻吟中斷對話,但他似乎無所謂聽著我斷斷續
續說話。
  「更討厭了。」他說,然後加快進入與退出的速度,層層疊疊像當年看過的被秋如被
針扎般血紅的楓葉,一浪一浪像有生命似的不斷往我這兒湧現。
  我與他說過邵先生的事,不太多也沒有告訴他本名或是任何資料,「你知道嗎,我可
以保證他再也找不到像我這麼愛他的人了。」那是做完愛之後我枕在他手臂上時喃喃說著
,有沒有哭我忘記了。
  這個話題沒有頭尾,只是想說些什麼讓自己的思緒淨空──這樣才能再裝入新的思緒

  但其實我根本……根本就是害怕寂寞,所以拉著誰跟我同舟共濟享受寂寞,假裝孤單
是生命最美味的調味。
  他沒有說話,嘆口氣像我是他又在學校闖禍的孩子卻已經來不及把我射在牆上那樣的
困擾,我總是知道他拿我沒轍的背後意義是什麼。
  自那次做完愛之後他有段時間沒有再出現在我房間,偶爾會留言但對話攤開像各說各
話完全沒有交集,但我個性執拗說什麼也不肯先作邀請,只得擱著假裝自己很忙。
  就像我養了隻寵物努力負責起他的生命與喜怒哀樂,想成為可以被另一個沉甸甸的生
命所依賴的人,卻等他離開之後才發現其實自己更依賴著對方,於是反依賴了當之間出現
空隙時便有種說不出來的失落。
  最終當我吃完一包二十八顆、背後印著數字的事前避孕藥後我與邵先生還是沒有做愛
,沒有正統的把勃起的陰莖插入陰道裡的儀式。
  因為他找到了他更愛的人,雖然不是摯愛,至少比愛我的愛還要多更多。
  我是害怕的,已經經歷過邵先生只留著一盆盆插好的火鶴當一盆盆的愛送來我家點綴
思念的那種疼痛,我是害怕的,害怕他也跟著離開,雖然我從來沒有像邵先生那樣給了他
一個名字活在我的記憶裡面。
  生命總是如此驚惶失措地突然決定──主動或是被動有意或是無意地開始人與人交集
起來,活像個陷阱被捕獸夾夾住腳後跟的軟肋而動彈不得。
  我每天都在數那盆花黑掉多少枝花燭,一天天哀弔似的捨不得將它們抽出卻又必須,
許久不見房裡他的味道漸漸稀薄了,雖然我已經將窗戶掩上不讓桂香佔據。
  而我還是有預感的,與邵先生先前一樣,從前總總都是為了日後分別而鋪陳劇情,好
讓我們照本宣科踩著剛好的腳步與說正確的台詞把戲給演完。
  在秋末時他跟著風一起來了,端了一碗桂圓紅棗蓮子湯來給我,我打開塑膠蓋將湯匙
放入盛起幾顆蓮子,「前陣子不是說想吃嗎?今天幫妳買來了。」他說,像是獻寶的孩子
看著我把湯吃入嘴裡下嚥。
  「滿好吃的,之前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我說,雖然沒有說謝謝但我想他知道我對他
的感激。
  秋天即將離開了,天氣微寒薄薄一層讓人寒毛直豎,但我卻開了窗讓大片大片的最後
一波冷桂香盈滿我的房間,因為他來了所以房裡的氣味熱鬧起來。
  我並沒有詢問他最近在忙些什麼,那並不是我們的關係中需要摻雜的對話,太過敏感
了,多一分則令人厭膩;少一分又多了點難以消弭的距離,但這樣倒好至少當我們擁抱、
親吻、脫下衣服裸體著做愛、上床,把陰道被陰莖撐開時距離就理所當然地消失了。
  「我想……,」他支支吾吾地開口,那個想字音拖的太長,像揭開悲劇的紅幔緩緩,
「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他說,眼睛仍舊在傷害別人時也能直視著對方。
  就像蓮子,撥開了蓮心是苦的,我嘴裡吃到苦澀的味道,我想是蓮子沒有處理乾淨。
  他與我待在安全但又危機四伏的帳篷裡,陪著我鑽木取火、用營火玩著用影子做出來
的動物遊戲,假想一切多愜意與純真。
  但其實我們扭曲著自己的夢,把貘吃進去的噩夢都當作是好的於是永無止盡不斷沉醉

  「我想在這個世界上妳還是可以找到妳更愛的人,但是……」他的話就說到這裡而這
句話是我曾經說給他聽的,踩穩了步伐即將把我狠狠甩在他的過去裡面。
  我們放下吃了幾口的甜湯,我已經毫無食慾了甚至有些反胃想吐,把藏在心裡面那些
稠稠的我始終放不下的都吐出來,也許比精液還要腥臭也說不定。
  就與一開始做愛時一樣,不知不覺我們往床上移動,他抱著我輕聲喃喃安撫著我,用
那隻揉捏我乳房的手與侵入我陰道的手指輕輕拍著我的背,有史以來我們見面沒有脫下衣
服,卻比其他無數次的性愛要赤裸的多。
  我只是哭著,哭著,哭著,好希望明天永遠都不要來算了,但他是這樣說的:「*我
想從一個完整全新而且無暇的一天開始說再見。」
  我雖然哭著但當他聽到引用村上春樹的句子時又笑了,但哭的情緒還在且是更大聲的
那種。
  「爛透了,明知道全世界我最討厭村上。」我淚眼婆娑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臉頰。
  我想起我們曾經為數不多的對話中的一句:「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妳這麼討厭村上春
樹,討厭到光聽到他的名字就連連翻白眼的程度卻還是會看他的書、了解他的事。」當時
他像我養的家犬趴在我的裸體上,下巴放在我的胸口上。
  「為什麼喔?」我笑笑重複他的疑問,一方面也是問著自己,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但總是如數家珍不由自主地記得。
  「你要不要看他的書?」我說,裸著身體下了床往書櫃上拿了那本邵先生借我的書雖
然已經來不及沒有機會歸回了,於是它變成邵先生唯一留在我身邊的遺物。
  「唔嗯,好啊。」他咕噥了一聲本想拒絕,但就與我一樣,當時邵先生也是拉著我侃
侃訴說村上的總總事跡,我雖對他沒有興趣但我對邵先生有興趣,什麼都好一點點也好,
再靠近再靠近。
  我假裝不知道他的猶豫不決,笑著把書遞給他,他與我一樣裸著身體靠在我的床上就
翻閱起來,安靜的好像我們本來就該這樣,理所當然毫無違和感那樣的濃郁。
  我戴著耳機聽音樂,並不管他看到哪裡,當時我覺得秋夜還長,可能永遠都會這樣,
善良的涼意與輕柔的桂香,一瞬間我也曾經與他興起共同度過秋涼溫過心後再迎接冬寒的
折磨。
  但終究沒有。
  在那個被大把大把金風親吻成羞紅的林裡,邵先生牽著我的手與我說了村上之所以開
始寫小說的契機:
  「村上春樹是因為養樂多隊跟廣島隊的比賽才興起寫小說的念頭喔。」邵先生一貫沉
穩內斂的聲音這麼在我耳邊說。
  我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呢?
  發現他追逐的是沒有我的國度,一島一岸一沙一海那樣的跳躍著,而我以為我正是他
見過所唯一可以攜帶的風景。
  可是沒有辦法了,如今我還是非常喜歡邵先生,但他完整的盼望裡面從來都沒有我的
蹤影。
  所以才開始討厭村上吧?
  來回千百遍把記憶一一踩碎,最美的最瘋狂的所有都一一死在腳尖下一百遍,我也想
如此純粹,用最純粹的把恨意裡在乎的愛意都一一屏除乾淨,然後用最乾淨的思念去一一
思念他或是邵先生。
  時候到了,我們,或者說他,明白這樣的關係是沒有理由持續到永遠的,所以他必須
哭著學習擅長破壞,破壞我與破壞他,他最勇敢的地方在於仍然看著被他傷透的我還一身
溫暖。
  *涼蟾落盡疏星入,落盡的不只月亮,等著我的還有……
  其實已經沒有什麼能夠等著我了。
  也許再讀一本村上春樹吧。
https://imgur.com/a/jpp1n4L

1978年日職東京養樂多燕子奪下日本一,隔年村上春樹《聽風的歌》出版。
(於《聽風的歌》譯序中記載)
涼蟾落盡疏星入,引用李商隱《燕台》其一:秋
:「月浪沖天天宇濕,涼蟾落盡疏星入」
*我想從一個完整全新而且無暇的一天開始說再見,
引用村上春樹《國境之南太陽之西》
作者: okderla (ok的啦)   2018-09-27 22:40:00
這位我先推推
作者: julyfish01 (七月魚)   2018-09-27 22:41:00
我很喜歡那段,沒有理由持續到永遠的那段話。
作者: angenieux (Charlotte)   2018-09-27 22:41:00
推三月
作者: MissEscape (椰果青小姐)   2018-09-27 22:46:00
作者: eve1997yc (茱萸)   2018-09-27 22:48:00
作者: maverik (SayAnything )   2018-09-27 22:52:00
先推
作者: PinkRay (粉紅雷射)   2018-09-27 23:08:00
作者: iverson7761 (雙子座*AB男)   2018-09-27 23:24:00
作者: babycat170 (周慧豹)   2018-09-27 23:53:00
親愛的學妹好久不見。都要煙花三月下揚州了我(胡扯中)
作者: stw0975 ( )   2018-09-28 00:10:00
作者: guepard (刺蝟樹)   2018-09-28 00:28:00
作者: Csir (張胖胖)   2018-09-28 06:45:00
好閃><
作者: iamrollita (Lita)   2018-09-28 13:05:00
推推
作者: jwind3 (接風哥)   2018-09-28 18:40:00
可以出書了
作者: culturesky (藍&羽)   2018-09-28 18:53:00
懷念和女伴一起讀村上的日子,懷念「島本」
作者: Chrisority (好難)   2018-09-29 13: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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