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常常有同學用一種很欣羨的態度對我說:妳家很有錢。
成長環境一直都是那樣、所以我在入學以前一直沒有覺得什麼地方比他人特別。頂多是上
小學後年級越高越會發現,確實不是每個同學出入都有司機接送、對金錢的使用度也沒有
我這麼自由、去同學家玩時會發現原來別人的”家”有可能整個面積不及我家院子寬,還
有,不是每個人家裡面都會有廚師跟打掃傭人。
也不是每個人家裡面都會有「老師」。
我的母親,據傭人的說法,婚前是很標準的地主千金,一直都是過著大小姐一般的生活,
婚後雖然被父親嬌養著不用工作,但她非常忙,我有印象以來她很常不在家,她學插花、
學品酒、學跳舞、常常有各種場合要出席飯局或下午茶,那樣的場合她不太帶我去,所以
我在她身邊的機會也不多,父親則是常年在中國工作,我一年見他最多三次。
我很喜歡父母親,即使他們都很忙。
所以取代父母親、在我的成長歷程中陪我最久的人是老師,正確稱呼,他是我的家教。
老師差不多從我五六歲就開始在我家工作,某個程度而言可能也充當了我的保姆,他哄著
幼稚園年紀的我吃飯睡覺、有耐心的扮演所有我腦內小劇場的角色,等我開始上學後教我
算數生字,不管我念到哪個年級,沒有一個科目是他解決不了的。
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可以解決我的各種問題,對年幼的我而言簡直是崇高無上的萬能存
在。
到我中年級的時候,我才有概念他的正職是補習班的高中數學老師,所以他會來陪我念書
的時間非常不一定,如果來得晚也陪我複習的晚,就會在家裡過夜。
母親準備的客房偶爾會兼傭人房,讓工作比較晚的人留宿,其中有一間就是給老師專用的
房間,雖然他不常使用,但確實偶爾會留下來。
總之,對生在那樣的環境的我而言,有母親、傭人、老師的房子,就是一個家理所當然該
有的樣子。
我認為生物對性的渴求是渾然天成的。
人類對於性器撫弄帶來的欣快感最早起源於胎兒時期,在2~3歲的嬰幼兒身上也可以觀察
到對於性器官的好奇與探索帶來的反應,手淫的明確表現雖然會集中在青少年期間,但性
器的觸覺受體卻是在不論年紀即與天俱來的。
硬要比擬的話就像貓真正發情期的渴求、對比撫弄下巴時的舒服,這兩種程度差異而已。
而小時候的我並不討厭那種撫弄下巴的感覺。
最早的時候是在幼稚園,觸摸安撫我是老師哄我睡覺的一種手段,因為相處累積下來的安
心感、老師對我而言是廣意上的”好人”,對兒童而言大人的行為沒有”對錯”、只有”
自己的經驗累積”,因此老師的所有行為對我而言,一直都是成長過程中各樣學習的其中
一環,如此而已。
所以我在年紀很小的時候就觸摸過成年男人的陰莖,知道那東西在特殊狀況下的反應,知
道那與我身體的不同,以及當用它接觸我的身體時、老師會高興。
然後他會誇獎我,愛憐般地說我是他最喜歡的人。
雖然沒有人教過我這些,但我隱隱知道這可能哪裡不對,穿在衣服裡面的身體之所以在平
時要隱蔽起來,就是因為不能輕易讓別人看吧?身體暴露給別人是很糟糕的資訊,這點道
理即使是年幼的我還是暗暗地懂的。
所以,為了不讓老師被其他人指責、為了固守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秘密、也因為我最喜歡老
師了,一直到上小學、進了高年級,這些事我也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
在面對老師時,窩在他的懷裡,天真地笑著,讓他教我學業及知識,享受那小小幸福的樣
子。
對天真的小女孩而言那就是喜歡吧?
對人與人之間的心思純粹地如此絕對的我,在成長為少女的過程中,漸漸地是把老師當一
個男人在喜歡的。
我的功課一直維持的很好,因為成積如果好老師就會有面子,母親會繼續認為把老師留在
我身邊加強學業是正確的,這樣我跟老師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
升國中的那一年我按母親的期望考進一所分數極高的私立學校,全家都開心極了,甚至連
父親都跨海特地買了禮物回來給我祝賀,但真正能與我彼此分享喜悅的還是花最多時間督
導我學習的老師,他誠心的祝福我、擁抱我,吻著我對我訴說我有多讓他驕傲。
那段日子我第一次察覺到有些什麼心情變得和小時候的情感越來越不一樣。
慢慢地和以前那種玩樂式的、蜻蜓點水似馬上就可以笑著逃開的吻與接觸不同,我和老師
吻得越來越深、身體貼合的時間越來越長,然後……
少女漫畫描繪的那種”疼痛”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但是女主角們在這個時候都會很開心,
流著淚水一臉幸福洋溢訴說著這就是真愛、從此之後終於與男主角真正地成為情侶。
所以,對當時的我而言,老師就是我最愛的人。
但在上了國中之後老師碰我的機會卻漸漸地越來越少了,與此同時我的心理狀態也產生了
巧妙的轉換,雖然我並沒有和同學談戀愛的打算,但青春期少年少女們相處起來時產生的
氣氛跟心情確實很奇妙,那是一種特有的、無可取代的青澀氛圍,是一種由各種扭捏與快
樂帶來的美好記憶,某種程度而言,掩蓋過了老師帶給我的心情。
隨著我正式邁入青春期、隨著那些越來越明確的生物與健教課,與相關法學知識,我終於
開始明白,老師在這麼多年來對我做的事,可能是相當糟糕的,糟糕到只要我一說出口、
就可以毀掉彼此的人生。
我猜老師也是明白的吧,所以我們兩人之間那種”愛人”般的互動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直到上了高中之後,他終於很單純的只遵守著”家教”的身份,有關那些過去,我們都很
有默契的不再提起,話題完全只剩下學業為止。
但這是很可怕的,因為對叛逆期的我而言,那樣的他單純地變成了一個追著我的成積表現
、用自以為了解我的態度不斷喋喋不休的中年男子。
相對而言我對他的信賴跟依賴都越來越低,或許是為了強調這一點,高中的時候我的成積
開始下滑,引來他指責我是不是把心思放在其他事情比方異性上,然後我的對抗意識也漸
漸累積,惡性循環。
有一次我放學一回家就跟老師吵架,因為陪我回家的是學長被他看見,當時又正值考試,
他斬釘截鐵的認定我放著高二關鍵期的成積不管,荒廢學業勾引異性,將來肯定吊車尾考
不上大學、人生會一無事處云云。
數年來對他累積的不滿與質疑在這個時候火上加油,我跟他吵得非常兇,連母親都進來書
房關切是怎麼回事。
“都快要升高三了還顧著談戀愛影響成積、失去學生的本份!”我記得他摔出了我書包裡
的參考書跟考卷、當著母親的面這樣吼我。
『你有資格跟我談本份?』我一定超忿怒,下定決心後吼出:『你要不要對我媽承認、我
的第一次就是你做的?』
空氣在一瞬間緊縮了。
母親愣愣地順著我的手指看向他,接著看向我,
我狠狠的瞪著老師,開啟了自己的宣戰,心知母親是我無比強力的後盾,我等著知道這一
切事實的母親做出她該做的事,讓我安心的制裁這個男人,讓他為我的所做所為付出代價
,讓他在失去我的失落中贖罪、賠償我的人生。
但“啪—!!“地一聲極重的巴掌,母親卻煽在我的臉上。
我沒有被這樣打過。
事實上在我短暫而深刻的人生中,只有這一次是這樣被打的。
即使那之後離開家、一個人生活期間經歷過幾次打架、交手的也有男人,但那些拳頭留在
我記憶中的份量,也沒有母親那個巴掌來的重。
她是全心全意的摑在我臉上,短短兩秒間包含了所有巴不得面前這個人、也就是我,直接
就地消失的那種憤恨。
我愣愣地看著母親,她漲紅的臉、充滿血絲的眼、凝亂的瀏海下那忿怒的面容。
他們把我留在書房裡進入客廳爭吵,門被關上了、卻遮不住母親傳來的一句句咆嘯:那是
你的女兒!你明明知道那是你女兒!
事實上那扇門什麼都阻隔不了,嘶吼的聲音一字不漏地溢進我站立的空間。
夕陽把房間染成一種鮮豔而變態的辛辣橘色。
粗暴的言語一字一字地具象化堆疊在空氣裡,漂浮攪拌著越來越滿、越來越澎漲,高張地
往我身上擠壓過來,房裡獨自一人,我卻被壓得動彈不得。
空氣因為怒吼尖叫跟摔碎東西的聲音在震盪、我卻什麼也聽不見。
我的世界就是在那個時候崩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