迤夏
「我以為妳會大吵大鬧的。」阿全看著一旁吃著加倍家棒棒糖的香蓉說話。
「沒什麼好吵的吧,不過就是掃個禮堂而已。」她聳聳肩,一點也不在意因為遲到所
以打掃範圍被發配邊疆地帶的大禮堂的事情。
前個鐘頭第一堂課的鐘聲打完她才姍姍來遲前腳踏進教室裡,手上還拿著早餐店奶茶
悠閒地喝著。
香蓉才進教室而已兩周不見的同班同學原本就吵鬧這下氣氛又變得更加熱絡,與她交
好的朋友急著訕笑她怎麼又遲到了,而同學則問她怎麼返校第一天就馬上遲到。
「欸好了拜託先掃地。」班長勉為其難半推半拉把那些屁股還黏在椅子上悠哉聊天吃
早餐的同學喊起身動作,又順便回過頭補了句:「香蓉,遲到的人掃禮堂。」
「欸──那我也要去掃禮堂──」身體掛在香蓉身上的女同學出聲,好像掃禮堂是什
麼天大的恩賜只給香蓉一個人太不公平似的高音。
這話一開其他跟香蓉要好的女同學也都跟著要去,畢竟是掃地這種枯燥乏味的瑣事,
若能跟自己有話題的朋友一起掃也就不算什麼了,這樣一想乾脆本來分配好的人也都跟著
要去。
「吵死了,那就阿全一個跟她去就好。」天氣悶熱,班長站在吊扇底下對這群吵死人
不償命的高中女生沒轍,面對時間限制與教官的巡邏壓力而這群同窗共硯還沒打算開始動
作只得隨便一個命令讓大家閉嘴。
阿全站在門口愣了下指了指自己,「我?」他出聲疑問覺得怎麼連只是站在門口等大
家動作也有事。
「對就是你,跟她去掃禮堂吧。」班長煩躁極了拉拉因為汗水而黏在腿上的西裝褲子
邊拖拉著那些還打算繼續聊天下去的學生們去掃地。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所以當大家各自往被劃分好的區域緩慢地走動時,阿全與香蓉
兩人提著裝了抹布的水桶往位在後校門旁種了許多說不出名稱的樹的大禮堂前進。
他們經過四百公尺的跑道,紅色的跑道被太陽曬得連隔著鞋底都感覺到熱燙,明明只
是幾公尺的距離卻在如此烈陽狂曬之下顯得遙遠而舉步艱難。
正值八月大暑,太陽毒辣一小段路遮不到蔭就讓阿全走不過幾尺便汗流浹背,白色制
服底下的皮膚隱隱約約透了出來,他拉過制服的衣領擦過沿著臉頰流下的汗水。
「真的好熱。」香蓉低聲說給自己聽的,手指邊轉著吃在嘴裡的棒棒糖白色棍子。
在他們穿過高職部使用的校舍與行政大樓間的川堂時突如其來有陣難得涼爽的風吹來
,掀起了香蓉穿著蘇格蘭百褶裙的一角,露出鮮少看到的膝蓋以上的部分皮膚。
阿全在低下頭避免風沙進眼時不小心瞄到了那部分的纖白而紅了耳根,雖然因為膚色
黝黑又因為太陽曬紅皮膚所以根本不明顯,但那一瞬間卻讓阿全覺得不好意思。
對阿全來說香蓉是特別的,或者說對班上來說香蓉是特別的。
在十七歲的少年的世界觀內對於香蓉這種角色除了漫畫之外大概很少見到這種毫無缺
點的角色。
在班上人緣極佳,這從兩個禮拜不見才踏進教室裡香蓉便迎來各個不同群體的關心與
交談可以得知,無論是男孩子也好女孩子也罷,幾乎什麼話題只要與香蓉開口總能說上幾
句。
在球季的夏天裡只要有王建民輪值先發的那天早晨,男生喜歡與她聊幾句王建民的表
現與幾張K;女生則喜歡與她談化妝的口紅色系與感情問題。
似乎對什麼都懂,要她下場打幾分鐘的球也行或是讓她臨時接替身體不舒服的學生去
接待貴賓也能,總之在阿全眼中比起其他同學毫無疑問地羨慕,他更在乎香蓉究竟有沒有
弱點。
在班級待了兩年,阿全聽過班上所有人的缺點與討厭誰誰誰的耳語傳轉,唯獨香蓉的
從來沒有在誰與誰的字條中出現,沒有在誰與誰的吵架中成為主角更沒有跟誰傳了誰先喜
歡誰的緋聞。
他們用借來的鑰匙打開那扇非常厚重的門,各自往左右兩側將那幾扇緊閉的側門打開
通風,禮堂裡瀰漫著許久未使用又經過烈陽曝曬過後的一股悶味。
禮堂平時不使用,無論是整理或是布置都費工時,除了星期四下午教育部發函請來校
園菸、毒防治宣導的劇團表演之外就只剩下高中三年級的畢業典禮。
從畢業典禮結束之後這間大禮堂被草草整理過,沒有垃圾卻有歪斜著靠在牆邊的折疊
椅與散落的彩色紙花沒有收拾乾淨。
「好難夾。」阿全正彎著腰碎語唸給香蓉聽,手上閒不下來邊用鐵夾子夾起那些細小
貼附在綠色膠面地板上的紙花。
「好涼啊。」香蓉蹲在地上將手泡進橘色水桶裡面,夏日正炎光是把手浸泡在水中也
能消點暑氣,她兩隻白嫩嫩的手泡在水中晃著像兩隻有著白色尾鰭的魚。
「我說如果妳有空的話不如來幫我?」挺起腰桿阿全扭動長時間低頭而導致痠痛的頸
部,「如果我擦完這──一整塊木頭地板的話。」她將兩隻手懸空畫了個大圓表示禮堂舞
台之廣大。
於是兩人又陷入枯燥無聊的工作裡各做各的,阿全埋首彎腰像個勤勞的農夫般用鐵夾
子撿起一張張有紅與綠等各種繽紛的棉紙,棉紙薄而且小有時候從夾子的縫隙中又輕飄飄
地舞落,得重複夾個幾次才能收進那個黑色大垃圾袋中。
香蓉將水桶裡的水泡溫了後才拾起抹布用兩隻手擰乾對折,用像是座拱橋那樣的姿勢
從檯上的最右邊擦到最左邊,在阿全轉過身後卻看到她因為上半身俯趴著、腰部高高拱起
的姿勢而讓白色的制服些微往前滑落露出一截腰身。
十七歲的少年大致上什麼東西都能引發性慾,從高中國文老師包在緊身牛仔褲的臀部
到數學老師彎下腰撿起被吊扇吹落的數學考卷而從衣領中洩漏的春光,從夜晚趁著月光旖
旎幻想的春夢到阿全剛剛看見的那截腰都讓阿全像與體內的自己打架那般躁動。
無論是在自己的房間上網看過的色情片幻想哪天夢寐以求的女人癡癡用嘴口愛自己的
下半身或是看著色情漫畫靠著對話與表情用手自己發洩,那些表情生動流著唾液與脹紅的
精緻臉蛋都比不上此時香蓉擦著地板時的面無表情。
他對她的好奇或許就從某個時候開始,也許是在某次不經意又沒意義的對談中仔細瞧
過她的臉蛋,例如只有近看才會發現的痘疤還有擦著護唇膏油膩的嘴唇;或是在體育課上
曾經追著她搶球時聞到的洗髮精香味也說不定。
在某個無法辨識卻又在匆匆度過又回頭時才發現的時刻中,起初就只是好奇而已而後
卻又無意識之下漸漸加深,好奇、在意到試探。
乍聽之下似乎有些無趣,就在那麼平方大小的空間裡坐了四十個人,吃的與喝的同在
一塊,讀同樣的書寫一樣的字,同樣擁有維特的煩惱卻僅只是因為香蓉所以好奇。
但或許就是因為香蓉因為是她,那個對誰都好能說能笑的她,所以阿全在自己短暫的
十七歲裡滿滿都寫上她的名字。
或許是擦累了,但實際上才擦過三行,她「叩」一聲讓手肘先著地後便整個人仰躺在
舞台上,「好想睡覺,雖然很熱但眼皮很重。」穿著制服裙子香蓉躺下時讓兩隻腿交疊在
一起。
「怎了?昨天很晚睡?」阿全踩著白色的帆布鞋往舞臺邊緣用雙手抬起自己的身體往
上一爬就直接上了臺往香蓉的身邊走去。
「是根本沒睡。」她閉著眼睛語氣平淡的說。
阿全由上往下盯著她的臉看著,還沒有心理準備香蓉就睜開了眼睛,猝不及防所以兩
個人互相看著對方,只是幾秒或許根本不到秒,也許連四個字的話說完都不到的時間裡,
只是突然的四目相望而已。
「幹嘛不睡?」他移開眼睛,只剩香蓉眼睛追著他的臉看。
「看《海賊王》看到早上直接來──」話還沒說完香蓉又打了個深而且倦態濃濃的呵
欠,毫無形象的那種。
「喔喔,電視上最近有重播。」阿全點點頭附和了幾聲,「妳知道班長有女朋友了嗎
?」深怕話題乾了乾脆又多嘴說了班長的八卦。
「現在知道了,是誰?」她睜開眼睛,這次阿全在剛剛好的時間自然地移開了眼睛。
只有在香蓉不注意的時候阿全才敢用眼睛直視她的臉,就像老鼠怕貓一樣,這樣的比
喻雖然不正確,但卻很適合比喻他們之間的主導權。
正確來說阿全並非害怕香蓉,但也不是完全不害怕,再說的詳細些那是種自香蓉身上
才導致的緊張感。
雖然阿全完全不肯承認,在許許多多個當下與偶爾阿全有多少次都想像著香蓉的嘴唇
,但卻在現實之中對香蓉只有無限個自限的留白。
一次兩次三次,在聽過色情片裡如吟哦般悅耳的呻吟或是聽著身邊同儕炫耀似的誇大
接吻經驗,在這些聽覺刺激下他一遍想過又一遍。
「三班的,一個綁馬尾戴眼鏡的女生。」阿全伸過手揉著香蓉的頭髮,一頭清麗的短
髮,削過髮尾之後有簡短率性的氣質,卻完全無損她的臉蛋。
「哦我大概知道她。」香蓉享受著被撫摸頭髮的舒適感,被撥弄著有受人疼愛的感覺
,那種感覺很能讓人入眠。
南陽的風也苦夏,懶洋洋地吹入禮堂裡揚起沒有撿乾淨的紙花又虛弱地飄了幾下,像
極了香蓉一蹶不振的樣子。
「他一直跟我炫耀啊。」阿全改用手指撥開蓋在她臉上的頭髮,那種緊張感還沒有消
失,只要待在她身邊就像是想伸手撥開胸口穩住心臟那般的焦慮。
他老是擔心香蓉對他總有一天的不滿,原本只是在意罷了根本沒有理由要擔心自己的
好壞,就算是考試考不好或是被教官巡堂抓到課堂上睡覺也好,那些事在無敵的青春中原
本就不足掛齒。
但卻在十七歲裡多了另外一個人的視角正監視著他,阿全老是從她的視角看向自己,
例如衣著上的或是課業上的,就連球場上的競爭阿全巴不得最好能錄下來好讓他檢討自己
到底夠不夠帥。
但那些都比不上香蓉總是讓他措手不及的緊張。
例如現在,「你羨慕嗎?」香蓉起身,爬起身時膝蓋去撞到了木頭地板又是好大的叩
一聲迴盪在阿全的胸腔中。
「啊?什、什麼?」就是緊張所以連好好回話都說不好,結巴著所有的發音都亂成一
團像極了投降。
「我說你羨慕嗎?」香蓉才說完最後一個字他的眼前香蓉那雙眼睛就盈滿了他的視線
,下一秒的感官只剩下嘴唇的觸感。
有吃過棒棒糖的甜味在氣息上,阿全先是退卻但敗給了那股甜味,他喜歡那股糖果甜
味,所以沒有猶豫太久他便期待那甜味縈繞在舌尖上打轉。
十七歲是正在嘗試什麼是喜歡的什麼是不喜歡的,例如秩序、規則等那些被規範好的
那些,但是在規範之內的有些他也愛不釋手,例如香蓉。
香蓉的舌尖靈活著像是活著的生物般鑽入潮濕的洞裡,交纏著他的被迫與她一起擺動
,然後一起跳一段求偶的舞。
但本應該是他求偶,對著香蓉貼上他炙熱的唇之後直到窒息前毫不罷休地只是無限所
求十七歲時第一次能清楚明瞭一點陰影也沒的喜歡。
但總是香蓉,總是她輕易地抓住他的眼與耳,看她的身影往哪與她的話說出什麼字眼
;輕易抓住他的思緒與情緒,只是想著下一秒能不能就抓著她的手不讓她上公車與能不能
就著路燈朦朧時給予一個專屬十七歲的羞澀。
乾脆作罷,誰輕易超過置中的線那是後來調侃對方的話題,就只是現在該享受混著對
方的呼吸和著夏季燠熱的風與陽光。
香蓉的手並沒有只是親吻那般簡單,她伸入阿全的衣內,熟悉了太多次阿全身體的骨
骼排列與肌膚紋理的觸感,在每個悄然的時刻兩個人沉浸在只有彼此身影的世界裡面。
她不只親吻阿全的嘴唇,還像太陽曬過那樣蔓延的熱氣似的一路蜿蜒著到弱點般的耳
朵,她在耳朵邊呵氣,讓呼吸的氣息染紅阿全的耳垂像豐甜的果實。
「妳、妳等等──」阿全急著推開,無論是在阿全家的午後或是圖書館的樓梯間,明
明該嬌柔顯媚的應該是作為女孩子的香蓉,但每每像是掉入陷阱的獵物的卻往往都是他。
他腦氣香蓉像是得心應手的玩家那樣將自己玩弄掌心中,只是親吻只是觸摸都能讓阿
全焦慮又緊張地全沒了自我控制的能力。
「等什麼?」香蓉放開索吻的唇,嘴唇也因為慾望而顯得鮮紅,「至少看一下場合吧
。」阿全老是受不了香蓉這種不看場合罔若無人般的主動與親密。
他並非不喜歡,從十七歲腦袋裡只有性與手槍的青少年的角度來說,他簡直愛死了香
蓉這種調戲般的行為,他幻想過一千萬遍有天該輪到他欺上香蓉的嘴唇但總是抓不到那剛
剛好適合的時機就算他們早就交往了。
「那我們去後面。」香蓉起身用下巴點了點後面的紅色帷幕,原本被撩起的百褶裙在
起身落下前又是一片遮過眼睛的腿部皮膚。
阿全拒絕不了,只好拉著被壓過皺成一片還被開了幾個扣子的白色襯衫跟著進去紅色
帷幕的後面。
那裡的氣氛正好合適,厚重的深紅色簾子遮住了陽光沒給人羞恥的照射,這裡昏暗著
只有微弱的風吹過幾粒灰塵讓人皺著鼻頭。
香蓉推將阿全拉近,又是一陣激烈的吻要讓人窒息,就只是舌頭與舌頭潮濕與曖昧的
追逐與交纏,交換著彼此口味的液體,讓自己的體內有著與對方相同的味道罷了卻能讓人
身心滿足。
只是接吻就覺得擁有了這個人的十七歲夏天。
不只是擁有,而是在這個搖晃著的小島、巨大無垠的地球裡面,將一個人擁有在懷中
並且用親吻擁有對方的感情,喜怒與哀樂用紅繩繫住對方的舉手投足。
她拉開對方的褲子拉鍊,用牙齒咬下對方的褲頭,一口就將阿全早就興奮已久的陰莖
含入嘴中。
有些微汗的味道但無妨,在同樣的夏天度過同樣的季節,受同樣的傷擁有同樣的快樂
,連性器都染上了同樣的味道。
她用舌頭舔舕阿全的器官,用舌尖照著龜頭的形狀畫著,她喜歡阿全表達性慾的張狂
用下半身的陰莖表達,興致高昂在香蓉的嘴中變得越來越緊繃的感覺。
「欸等等,妳該不會──」他的下腹部越來越緊,有種痠感但卻像是層層累積的一片
一片薄薄的愉悅感,他恐懼但又想放開所有的一切。
他對香蓉的幻想有各種被限制的無言,說不出口那些就像現在,但是此時她又像是夢
想中的女神那樣用著她一雙會說話的眼神直勾著他的理智。
他想搖晃他的腰讓他勃起的陰莖在她的嘴巴裡大力抽插她,他想起他與那些低級的男
同學們聊的那些下流的話題,幹,幹她的嘴巴然後大力幻想他如何揉捏香蓉的胸。
他要覆蓋上手掌,揉著渾圓的白色胸部,然後用舌頭舔著逗弄,就像現在香蓉用舌尖
撫弄著龜頭的冠狀溝一樣。
他要用舌頭舔過香蓉的身體,從胸部上的乳頭到腰部,他要留下吸吮的紅色痕跡從她
的下腹部到她的大腿內側,讓裙擺飄飄之時她不再能安然地只是隨著遮蔽的布料揚揚,他
要香蓉只能焦慮地壓過裙襬,臉上要竄上緋紅。
他扶過香蓉的頭,像是在幹一個溫暖潮濕能夠撫慰他的女穴那樣,但他知道是她,於
是下腹一縮他把精液射了出來。
盛夏突然安靜了下來只剩下蟬聲雷雷,在有陽光的風穿過大門吹入,揚起正香蓉正在
整理的頭髮,又是一片洗髮乳的香味竄入鼻翼間,滿滿都是她的味道。
第三堂課的鐘聲響起,他們才剛整理好被拉扯過而皺亂的制服,「班長說要跟他女朋
友去好樂迪你們要不要去?」幾個制服沒有紮進去百褶裙的女孩子吵吵鬧鬧踩過落下被曬
爛的紅色花朵進入大禮堂。
「好啊加一。」香蓉被那幾個朋友拉著走過。
剩下半桶的水給阿全提著,他們有類似的默契,因為香蓉回過頭用嘴唇對他說話:「
剩下的等生日過後。」
讓盛夏的定義更簡單,讓自轉的星球只剩下一個人,夏蟬如浪又拍打過來,撓著耳根
子紅透如在艷陽下隆重綻放的花。
只是一晌,卻不只貪歡,還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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