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2012年
廚房裡香味四溢，鮭魚在平底鍋煎，餐桌上已備好兩菜一肉，就只差那份被小心對待的煎
魚，還有另個爐上的冬瓜排骨湯。
羅莉莉坐在餐桌前，面帶微笑地看著專心做菜的周振維，也就是她的未婚夫。這是他第七
次挑戰煎魚，前幾次的魚身都破得慘不忍睹，雖然味道還是不錯，但魚還是被完整端上桌
才有成就感。
終於，振維鏟起鍋內的鮭魚放在盤子上，關掉頭頂的抽油煙機，將盤子微微舉高，轉身走
向莉莉。
他揚著笑臉對莉莉說：「猜猜看！」
他一手端盤，另一手放身後，身上還穿著圍裙，莉莉覺得他實在太迷人了。
「一定是成功！」莉莉從第一次到這一次都是這麼猜。
振維臉上笑容更大，他俯身吻莉莉，好一會才放開她，然後將盤子端到她面前。
莉莉看著金黃色的魚身，驚喜地喊著，「哇！好漂亮。你成功了！」
「是啊！終於可以讓妳有賞心悅目的一餐了。」振維說道。
對莉莉而言桌上有什麼菜不是重點，只要有振維在就很賞心悅目了。
振維將盤子放在餐桌上，將爐上的湯端上桌，脫下身上圍裙後坐了下來。
莉莉將一碗飯端到他面前，兩人開始今天的晚餐。
三個月後莉莉和振維就要結婚，然後她會搬進這裡和他共組家庭。
這裡不是市中心高級地段的豪宅，而是位於新店山區的獨棟住宅。雖然生活機能不像市中
心那麼方便，但她喜歡這裡，幽靜的環境讓她可以專心作畫。
這裡共有三層樓，上下加起來約六、七十坪，而她的畫房就在三樓，振維說這是特別留給
她的地方，連他這個男主人都禁止踏入。她說他太誇張了，這裡是他們共同的家，他想使
用哪裡都行。何況有時候她會希望他當她的模特兒呢！
雖然兩方家長都有意為他們在市區買房子，但都被他們拒絕了，因為莉莉和振維喜歡這裡
的生活，市區實在太擠太悶，他們的個性都不適合。
有時他們可以一整天各做各的事，說不上幾句話，可是內心是充實的。莉莉很慶幸生命中
可以得到振維這位伴侶。
時間是七點四十分，對他們兩位上班族而言，能在這個時間吃到自己料理的晚餐，算十分
幸福的事了。
莉莉從美國的藝術學院畢業後就回到台灣，在美術館找了份解說員的工作。其實她可以專
心作畫，不用出去工作，以她的能力要開畫展不是問題。但她不希望太快開花結果，成功
後的失落不是目前的她能承受起的。莉莉的老師曾說過，她太年輕了，雖然能畫出藝術成
就高的作品，但卻沒有深度。雖然畫展一定能深受好評，但他希望她再等等，等她的人生
更加豐富後，作品的呈現將會更感動人。他甚至和莉莉保證一切的等待都會值得。
於是莉莉就等待了。
以她的能力和外表絕對能勝任美術館的公關人員，負責接洽國外的藝術展覽品。但解說員
的工作比較符合她的興趣，藝術和與人互動，她喜歡小學生的參訪，他們的問題總讓她會
心一笑。有一次館長還帶著歉意對她說，以她的能力要她帶領小朋友實在太委屈她了。莉
莉馬上對他說希望以後小朋友的團體都由她帶領。
目前的生活讓她感到自在，等和振維結婚後，她會重新在事業上好好規劃，也許公關人員
會讓她有更多的體驗和認識，挑戰度也較高，甚至可以認識不同人。她會考慮將這項壓力
納入她的生活中，但還不是那麼確定。
莉莉夾起一塊鮭魚放進嘴裡，振維期待地看著她，希望可以得到好評語，而莉莉也不讓他
失望地對魚肉讚譽有佳，甚至還說這是她吃過最好吃的魚肉。
「其實你可以不用那麼累，我們可以星期一到五都吃外食，假日你再做飯就好了。」莉莉
說道，她不明白振維為什麼還有精力每天下班回家做飯，明明他的工作就很忙呀！
莉莉每天五點從美術館離開，然後慢步到振維的公司等他下班。她會在附近咖啡店坐著，
看著自己喜歡的書，振維下班後就到這裡來接她，每天都是如此。
曾經有一次，莉莉提起也許自己可以試著做晚餐，反正她下班的早，有一堆時間，但卻被
振維拒絕了。
振維夾了些辣子雞丁到她的碗裡，笑著說道，「做菜算是我的休閒，我一點都不覺得累，
除非妳覺得我的菜很難吃，那我只好不荼毒妳了。」
「你明知道我喜歡你的一切，當然也喜歡你的菜啦！」莉莉說：「所以結婚後也會這樣每
天煮給我吃？」
振維肯定地點頭，「當然！而且妳要每天PO到FB上。」
莉莉哈哈大笑。
這是他們的遊戲，有時振維心血來潮會模仿電視節目的大廚，傑米奧利佛的30分鐘做菜他
還沒挑戰成功，不過手勢和忙碌的動作都很到位。奈潔拉試吃時順便拋媚眼，振維說莉莉
學的比較像。當振維學帥哥主廚時，莉莉則會擔負起和他調情的女主人，不過他們只玩過
一次而已，因為那次他們直接滾到床上，晚餐就泡湯了。
當然還有型男大主廚的廚師們，振維喜歡學郭師傅的口音，還有限定幾分鐘上菜（他會裝
得很忙碌，莉莉則在一旁捧腹大笑）。莉莉會拿手機拍下振維各式模仿的樣子，然後上傳
到FB，朋友們都喜歡他們的影片，而莉莉的笑聲絕對是個賣點。
今天莉莉會上傳振維的金黃色鮭魚，而他的母親一定是第一個按讚的（也許她還會提議下
次可以邊用郭師傅的口音煎魚）。
一切都很美好，莉莉對未來的生活感到信心滿滿。
有振維的陪伴令她感到幸福，如果能留在這裡過夜就太完美了。但她的父親，全世界她最
厭惡的人卻堅持她在結婚前，每天都必須回家，不能在外面過夜。他甚至還設下門禁，晚
上十點得回到家，不准有任何理由。塞車……那就早點出發……排隊買東西……買不到就
算了……朋友有事……和那個朋友絕交……
不能有任何理由，十點就得到家！她父親是這麼嚴格規定。
見鬼了！她已經二十四歲了，為什麼還得被這麼規定？何況……他自己很少這麼早回家，
憑什麼管她？
晚餐後，莉莉負責洗碗，振維會趁這個時間稍稍整理工作上的資料，等十點送莉莉回家後
繼續加班。
碗洗好後，莉莉會和振維窩在沙發上聊天，每天如此，竟不覺得膩，說給人聽都會讓人覺
得噁心。
晚上九點十五，莉莉還沒打算離開，但振維已經不安了起來。
「莉莉！我們該出發了。」
她窩在他的懷裡，一絲動作都沒有，「拜託！回到市區只需要二十分鐘，為什麼要這麼早
離開？」
他邊親吻她的臉頰，邊說道，「因為……中途妳一定會要我繞到別的地方……」
「晚個幾分鐘不會有事的。」她懶懶地說。
他笑道，「不會有事嗎？是因為妳很喜歡和妳爸吵架嗎？」
「我根本就不想和他說話。」
「他擔心妳好嗎？」
「他只是想控制我。」她忿忿地說：「你知道原因。」
「老實說，我覺得妳想太多了。」他語氣變得凝重。
莉莉離開他的懷抱，對他的不認同感到生氣，「你很了解我家的狀況，我爸是什麼樣的人
你很清楚，自從我媽去世後，他巴不得早日把那個女的娶回家。而他氣我不給那個女的好
臉色所以才這樣管我，他是要告訴我，我不讓他好過，他也不會讓我好過。」
他從沙發上站起，苦惱地撫著額頭，「拜託！我們談過很多次了，別再為這件事吵架了。
」
「我只是不懂為什麼你不能認同我。」莉莉覺得他把她看得像小孩在鬧脾氣，她真的很不
悅他這個態度。
「因為我不想把事情弄僵。如妳所說的，我知道妳爸是什麼樣的人。簡單的說，只要他一
不高興，我們很可能結不了婚，這是妳要的嗎？」
莉莉不發一語，悶著臉坐在沙發上。正如他所言，她知道她爸是什麼樣的人，所以就算她
已經二十四歲、再怎麼厭惡他，依然會遵守門禁。
「所以，起來吧！我送妳回家。」他又放輕聲哄她。
「也許我們可以不要避孕，如果我懷孕了，就算他再怎麼生氣，還是得讓我結婚。」她開
心地說。
他無奈地看著她，「我們都知道妳爸是什麼樣的人，所以別挑釁好嗎？我不知道妳未婚懷
孕他會怎麼樣，但絕對不會讓我們結婚。」
她垮下臉，「就算我結婚還是擺脫不了他對不對？」
「妳不需要擺脫他，妳是他女兒，他愛妳！為什麼不試著接受他呢？」
「因為你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她忿怒地推開他，走到房間整理自己。
莉莉很不高興，為什麼振維明知道她們父女的關係，卻每次都不站在她這邊？當然，在她
爸面前振維會護著她，可是兩人相處時卻又不說些話來認同她。他幹麻要這樣？故意惹她
生氣嗎？
生長在那樣的家庭，莉莉知道自己多少有些大小姐脾氣，她盡量不在振維面前展現，但有
時又是那麼難克制。但還好振維總是耐著性子，從不跟著發脾氣。
振維的母親是服裝設計師，在亞洲名氣十分響亮，他們擁有一個精品品牌，而振維正在公
司裡學習財務方面的工作。他對設計一竅不通，不過數字卻十分在行。她現在已想不起來
她這個學藝術史的怎麼會看上學經濟的他。
她還記得四個月前的求婚，在美國，他們常去的餐廳，很老套，像電視演的一樣，當她看
到香檳底的戒指時，先是驚訝地瞪大眼，抬起頭看他，他臉上帶著期待，她才確定沒弄錯
，不是服務生將隔壁桌的計畫搞砸。接著，她感到措手不及，腦袋一片空白，但下一秒她
馬上反應，笑著說：我願意、願意、願意……她忘了她說了幾個願意，感覺臉上有東西，
一抹才發現是眼淚，他馬上走到她身邊吻她，全餐廳的人都向他們祝賀。
不管什麼時候想起來總是讓她感到甜蜜，就算遇到再不開心的事，一想起那時候，心情也
就不鬱悶。
如果她可以不用回家面對她爸的話，她會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她梳了梳頭髮，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一切就緒，可以回家了。她總是在離開這裡前，依依
不捨地看著這個未來的主臥房。簡單的擺設卻讓她感到滿足，她喜歡這樣，讓她有種能擺
脫豪奢家庭的感覺。
她的父親前不久來過這裡一次（是沒經過她的同意而硬闖的），一看到這裡簡單的裝潢馬
上將振維臭罵一頓，說他太小氣，竟讓他女兒住在這種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她當場和他吵
起來，說他管太多，她根本不需要他的關心。每次和他吵架，她一定會極盡所能地把話說
得很難聽，反正他很冷血，一點都不會受傷，而她每次講出那些話都覺得很爽。
莉莉拿起皮包，走出房間，振維已經拿著車鑰匙等她，一副「終於甘心了吧」的表情。
「別一副我是小孩子的模樣，要面對他的人又不是你，你當然樂的輕鬆。」她說道。
他將她拉過來，吻落在她臉上，「我知道妳很痛苦，不過……可以試著請妳忍這三個月嗎
？等我們結婚，妳就可以過想過的日子，這樣不是很好嗎？」
莉莉看著他溫和的臉龐，對他的耐心感到內疚。
她穿上鞋子，妥協地嘆口氣，「他為什麼要把事情搞得那麼複雜？」
他們步出房子，進入車庫。
振維為她開車門，等她坐進去後，再關上門，繞過車子，坐上駕駛座。
車子發動，大燈在黑夜中閃耀。在這裡生活雖然不錯，但夜晚實在靜得有些可怕。雖然兩
旁都是像這樣獨棟的房子，不過這裡大部份的屋主似乎將這裡當成渡假的房子，只有想到
時才會來住。莉莉這個住習慣都市的人，即使來到這裡半年了，依然不習慣這裡的安靜。
扣上安全帶後，振維看向她，「拉上安全帶，拜託妳養成習慣好嗎？」
莉莉嘟起嘴，不情願地扣上安全帶。振維什麼都好，就是太喜歡管她，而偏偏她又是壞習
慣很多的人，有時她真的會被他搞瘋………
踩下油門，車子在只有微弱路燈的路上行駛。振維問著她，「剛剛妳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說妳爸把事情搞得複雜？」
「本來就是呀！他之前對我們可以幾乎不聞不問，說什麼忙工作，其實都是和那個女的在
一起。我媽去世後，他就開始注意我們，每天回家，甚至還要我哥他們回家吃飯。天啊！
真不知道他們在一起可以聊什麼，他對我們而言就像陌生人耶！我知道他是希望我和兩個
哥哥可以接受那個女人。可是你不覺得他很多此一舉嗎？他想和誰結婚就和誰結婚呀！為
什麼要在意我們的想法？有必要嗎？何況我們根本不在意他要做什麼。」
「妳的意思是妳爸在討好妳們嗎？」他看了她一眼，笑道，「這種討好方式也太奇怪了吧
？何況妳爸的身份……他需要討好妳們嗎？」
他的確是無需討好她們，莉莉覺得父親也敢在不經奶奶的同意下和那個女人搬出去住，甚
至是登記結婚。即便父親很尊重奶奶，但為了那個女人，他一定會意無反顧地去做。他就
是這麼自私的人。
「那你認為是怎麼一回事？」
振維聳了下肩，「看起來像他想要他的家庭，而妳們是他的家人，他想關心妳們而已。」
「在我媽死後？」莉莉激動地喊著。
「也許給了他一些打擊，讓他重新思考之類的。」
莉莉雙手抱胸，在心裡告訴自己振維不是故意要激怒她，他不能完全理解她和父親的關係
，他只是試著化解她們之間的不愉快而已。他是為她好才會說這些話，一般人可不會這麼
傷腦筋。
深吸幾口氣後，莉莉說道，「你不懂！他給我們的痛苦真的很深，不是幾句關心的話或是
舉動就可以化解，尤是這些事都是在我媽死去世後才做的。要是在我媽生前他願意這麼做
，即使不是對她，她也會很開心，也許他就是知道這點，所以才沒做這些事，他存心不讓
我媽好過，現在做再多又能改變什麼。」她抹去淚水，強壓下情緒。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是笨，明知道這些事會讓妳難受還提起。」振維責怪自己
。
車子快要到達市區，在一個紅綠燈前停下。
「真希望永遠不要變綠燈。」即使每天都說這句話，莉莉每天還是忍不住再說一次。
振維笑著搖搖頭，「我希望時間快點過去，這樣我們就可以結婚，一起住在我們的房子裡
。」
莉莉笑著，甜甜地笑著，一想起未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讓她又提起精神去面對前方的討
厭鬼。
X X X
客廳安靜得能聽到牆上鐘走動的聲音，時間快到了，於是他走出書房。其實二十分鐘前他
就等在這裡，心裡期待女兒能早些回來。不過這是不可能的，不到時間，她是不可能走進
家門。
身為食品集團的總裁，每天日理萬基，但還是在每天的這個時候停下手邊的工作等待女兒
，即使知道這二十分鐘是註定浪費，他依然故我。反正就算坐在書房，他的思緒也無法控
制地飄到客廳，就怕大門開啟的聲音被他錯過。
羅慎言盯著鐘，再兩分鐘才十點。他在心裡默唸準備好的話，不管她如何臭臉，他都要和
顏以對，不可以再像之前那樣起衝突，不可以再搞砸。他相信可以把這件事辦好，他羅慎
言想做到的事顯少不成功的。
他知道兒女們都不喜歡他，兒子們會裝一下，但莉莉，他最喜歡的孩子，她卻從不願給他
好臉色。他當然知道原因，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人，他也無立場要她原諒他、接
受他。可是他實在太想靠近莉莉了，而她將要在他們關係這麼惡劣下去結婚，慎言的心就
感到不安，這代表將來就沒什麼機會修補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許最好的情況就是莉莉和她
的兩個哥哥一樣在他面前裝一下，但這對慎言根本就不夠，他希望莉莉能愛他這個父親，
可是這卻是他在痴人說夢話。在他多年來的冷落對待後，他要怎麼奢求莉莉的愛呢？
可是他還是不放棄地努力，因為他是羅慎言，他一向是成功的，設下的目標終會想辦法達
到，如果和莉莉的關係無法修補，那他會設下難關拖延她的婚期，直到她接受他這個父親
。
時間到，鐘響了了十下，在第十下時，莉莉剛好走進門。慎言至今還是覺得她這個本事十
分厲害，分秒不差！
莉莉進門，面無表情地喊，「爸！我回來了！」說完，自然地往樓梯走，眼睛再沒看他一
眼。
「等等！」慎言盡量放輕了聲音，但依然讓她不耐煩地垂下肩膀。「婚禮準備得如何？有
需要幫忙的地方嗎？」
莉莉沒轉過頭，背對他說道，「我們進行的還不錯，有什麼問題我會請奶奶幫忙。」
「如果有我可以幫……」
「不用了！」她冷冷地回絕，轉過身看著他，「還有什麼事嗎？」
慎言看著她那雙眼睛，他也曾擺上那副表情，所以他很清楚她有多厭惡他。
「該約個時間讓我們兩方家長討論妳們的婚禮事宜。」
「這個奶奶會負責。」莉莉不耐煩地說：「我不是說了有什麼事我會找奶奶的嗎？我的事
不需要你操心。」
慎言可以讓她離開，這樣可以避免衝突，但他卻不願意示弱。
「妳這是什麼態度，這麼對家裡的長輩嗎？」他拉高聲，連帶將原本心裡準備好的話都淹
沒。
莉莉雙手抱胸，「你要我道歉嗎？好！對不起！但要我和顏悅色是不可能的。」
「怎麼？妳一定要惹我生氣嗎？我生氣會讓妳快樂嗎？」
莉莉輕聲一笑，「是啊！還蠻爽的。」
慎言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他瞪大眼，除了驚訝、生氣外，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但想想，就
算他沒生氣，或她的態度沒這麼輕挑，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對於女兒，他總是有股無力
的失落感。
莉莉收起笑容，冷冷地說：「夠了嗎？我可以回房間休息嗎？」
「和我說話就這麼痛苦？」
「我們剛剛的哪一句話是開心的？」
「妳一定要用這種態度嗎？試著……」
「試著？」莉莉提高音量，不敢置信地喊著，「那麼什麼你從不試著對媽媽好一點呢？現
在你又有什麼資格要求我要對你『試著』？」
「那是我和妳媽媽之間的事。」他自知理虧，但就是拉不下臉。
「不！這是我們家的事！」她開始大叫，「你怎麼可以以為你怎麼對待媽媽對我和哥哥們
一點影響也沒有？你怎麼可以在做了那些事後，現在又要求我們接受你？為什麼你不願意
像以前那樣不聞不問？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做這些事情都讓人覺得噁心？」
慎言無法自制地打了她巴掌。他看著自己的手掌，不敢置信自己打了她。此刻，一股前所
未有的失敗感凌駕他的全身，關於這段關係，他微微意識到是無法成功了。
莉莉撫著漲紅的臉，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似乎早知道他會這麼做。
她看著他，平靜地問道，「現在換我問你，打了我，你高興了嗎？」
慎言本來滿心愧疚，都被她的話給衝散了。
「回妳的房間去。」
「不要！我再也不要忍受了！」莉莉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去。
慎言大聲喊她，她沒有停下腳步，用力地關上大門後離去。
他以為只有他一人在這若大的客廳中，所以允許自己流下眼淚，卻沒想到身後出現一個聲
音。
「原本你可以擁有這麼美好的家庭，現在都沒有了。」
慎言沒轉過身，因為他知道母親正用失望的眼神看著他。
他顫抖著，因為傷心哭泣，也因為母親失望的眼神。
羅王嬌繼續說：「讓莉莉結婚吧！她在這個家得不到快樂的。」
為什麼母親從不對他仁慈呢？明知道他很難過卻還要說這些話，她在懲罰他嗎？因為他讓
自己的家庭一團糟？
「夠了！媽！妳明知道我一點都不好過，為什麼還說這些話？」他低喊，努力忍住不對自
己的母親大吼。
「你做了選擇，卻不對你自己的選擇負責，所以才這麼痛苦。」
「我是為了妳而做這個選擇的！」忍了這麼多年，他終於忍不住說出來了。
「懦弱！」羅王嬌怒聲斥責。
慎言轉過身，臉上佈滿淚水，在他有記憶以來他從沒這麼示人，尤其在母親面前，他總是
裝得很勇敢，今天他再也忍不了了。
「難道妳能忍受我不和語瑜結婚嗎？妳能忍受我和慎為一樣和喜歡的人結婚嗎？」
羅王嬌的臉瞬間變得冷厲，「誰讓你提慎為的？」
「因為妳最疼他，可是他死了那麼多年還不能原諒他。要是我當年這麼做，妳是不是打算
和我斷絕關係？」
羅王嬌搖搖頭，「為什麼你還不懂？不管我的態度如何，你都得為你的選擇負責。難道你
還要我為你的人生、你的家庭負責嗎？」
慎言語塞，母親的話讓他不知所措。
多年來他從不明白自己要什麼，聽話地和母親選擇的對象結婚，卻從不關心家庭。到現在
他才明白原來自己冷落家庭是為了和母親……賭氣！
當年他想反抗，卻沒有勇氣，他怕母親真的不理他，從小到大他所有表現都是為了能得到
母親的認可，所以他沒有勇氣違背母親的意思。於是他辜負了和他相愛的女人，也辜負自
己的妻子，甚至自己的三個孩子。
他看著母親責備的眼神，原來努力多年，他依然無法得到母親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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