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在白天出來嗎？這樣做阿飄和當人不是差不多了？」苗影柔仔細端詳張君雅
，他看起來，真的不像阿飄，和活生生的人一樣。
　　　　　　　　　　　
　　「我之前只有晚上可以出現，因為本質還是阿飄，阿飄是絕對怕光的，只不過，現在
老顏替我全身加上特製的防護膜，可以擋太陽，防曬係數超高。但是，不能待太久，不然
會魂飛魄散。」張君雅講時，用手遮住太陽，走到了陰影裡頭。
　　　　　　　
　　「了解。」苗影柔也走到陰影裡。
　　　　　　　　　
　　「還有，現在只有妳看得見我，如果妳這樣跟我柔說話，別人會覺得妳該進精神病院
了。哈！哈！」
　　　　　　　　　　　　　
　　苗影柔嚇了一跳，特地回頭，觀看大樓的玻璃帷幕，的確，只看到她自己，旁邊空空
如也。不遠處站崗的，還是警衛簡家勇，他瞄著苗影柔，皺著眉頭，也許以為她發瘋了。
　　　　　　　　　
　　「剛才是隱藏模式，現在改成上線模式好了。」張君雅拿出MP3按，的確，在玻璃帷
幕上，看得到張君雅了。
　　　　　
　　「你這樣突然出現，別人不會覺得奇怪嗎？」　
　　　　　　　　　　
　　「喔！別人就算看見，也不會對我有特別印象，這也是老顏設定的，畢竟我是阿飄，
妳是唯一可以和我互動的人。」
　　　　　　　　　　　
　　這樣說起來，苗影柔在書店品看到張君雅時，即使他採用線上模式，人模人樣出現，
別人也不會注意到。如果全世界都沒有人可以記住他，會不會太孤獨了？
　　　　　　　
　　即使能短暫地從陰間復活，卻無法享受和人互動的火花，這樣的生活，就好像要那些
帥氣的籃球員整天都在練球，不去夜店找性感小貓咪，無味而貧乏。不過，苗影柔也知道
，張君雅回到人間的目的，並不是為了享樂，好不容易又可以當人了，他無法要求太多。
　　　　　　　　　　　　　　　　　　　　　　　　　　　　　　　　　　　　　
　　「我可以示範給你看，不管我對人家怎麼樣，他都不會對我生氣。」張君雅對路上某
個亂吐檳榔汁的傢伙舉中指，但是那傢伙卻舉起大姆指，立刻學趴趴熊，趴在地上把剛才
鮮紅的檳榔汁舔乾淨，不時咬著嘴唇，好像在吃美味的炸雞。
　　　　　　　　
　　「搞不好他只是發羊顛瘋啊！」苗影柔反駁。　
　　　　　　　　
　　「好吧！」張君雅和苗影柔，走到簡家勇面前，他伸出手，一直敲簡家勇的頭，好像
在玩打地鼠那樣，不過簡家勇完全不生氣，還一直對張君雅說：「我真是太欠扁了！我真
是太欠扁了！」
　　　　　　　　　　　　　　
　　「妳知道嗎？他待會兒就忘了剛才發生什麼事，現在的情況，其他人也不會留意，就
算監視器拍到，大家也會視若無睹。」
　　「喔！」後來，張君雅收起棒子，簡家勇立刻恢復正常，還對苗影柔禮貌的打招呼。
先前的情況，真的沒有人，出現訝異的反應。
　　　　　　　　　　　　　　　　　　　　
　　苗影柔帶著張君雅，走進大樓裡，她在大理石地面上，可以看出他的倒影。他的皮鞋
聲，踩得尖銳刺耳，不過，就是沒人瞧他一眼。
　　　　　　
　　「我存在，好像跟不存在一樣，這就是之前輕生的結果。」走到電梯前，張君雅語重
心長。
　　　　　　　　　　
　　兩座電梯同時打開，奇妙的是，在苗影柔身邊的人，都自動地去搭另一座電梯，擠到
可以榨出人肉叉燒汁，她眼前這台，停了幾秒鐘，一直沒有人進去，除了她和張君雅之外
。
　　　　　　　　　　　　　　　　　　　　　　　　　　　　　　　
　　「你會掛念過去嗎？」苗影柔按下按鈕，是辦公室的樓層。
　　　　　　　　　　　　　
　　「應該是不能掛念，我現在不叫吳告綏，而是張君雅，像老顏說的，至少讓我有短暫
重生的感覺。」張君雅照著鏡子，苗影柔同樣可以見到鏡子裡的他，她想，這應該不是幻
影。
　　　　　　　　　　　　　　
　　突然間，苗影柔不知該說什麼，該慶賀他重新做人？或者嘆口氣，表示同情？好像都
不對。　　
　　　　　　　　　　　　
　　當電梯門打開時，苗影柔又見到賴總裁，他旁邊站在幾位中東服飾的男人，大概是外
國客戶，苗影柔畢恭畢敬，和他打招呼。
　　　　　　　　　　　
　　「總裁好！」講完後，苗影柔再向那些中東客戶致意，他們笑得很開心，露出黑人牙
膏招牌那樣的雪白牙齒，亮到可以當飛利浦小燈泡。
　　　　　　　　　　　　　　
　　「還沒吃飯嗎？」賴總裁問。
　　　　　　　　　
　　「是啊！還沒吃。」
　　　　　　　　　　　
　　「這位是？」賴總裁好奇的瞄了張君雅，中東客戶也對他客氣地笑笑。賴總裁大概在
想，這是旗下的員工嗎？怎麼沒見過？
　　　　　　　　　　　　
　　張君雅並沒有說錯，他現在是上線模式，所以大家會看見他。只是苗影柔覺得奇怪，
按照張君雅的說法，除了她以外，應該不會有人，對他產生特別的印象。但是，為什麼賴
總裁會留意他呢？
　　　　　　　　　　　　　　　　　　
　　「喔！我只是來跑龍套，在你這裡騙吃騙喝！順便認識幾個正妹女僕！就跟你半夜在
會議室做的事一樣。Yippee-ki-yay，motherfucker！」張君雅嘲弄說著。
　　　　　　　　　　　　　　　　　　
　　張君雅後面那句苗影柔知道，是電影《終極警探》裡，主角約翰麥克連的招牌台詞，
每次解決掉大壞蛋，都會酷酷地說這句「Yippee-ki-yay，motherfucker！」，翻成中文
就是「中大獎，王八蛋！」
　　　　　　　　　　
　　「厲害！竟然被你發現了！現在女僕服務生良莠不齊，我必須嚴格把關才行，我做的
一切，可都是為了公司啊！」賴總裁聽了，竟然不生氣，反而龍心大悅，哈哈笑了起來。
　　　　　　　　　　　　　
　　一旁的中東客戶，呼嚕嚕唸著：「Yippee-ki-yay，motherfucker！」，驚喜的樣子
，像是發現新油田。他們和賴總裁走進電梯，向兩人揮揮手。
　　　　　　　　　　　　　　
　　這是真的嗎？賴總裁工作到半夜，還待在會議室裡，忙著面試正妹女僕嗎？他事必躬
親的精神，值得苗影柔學習。
　　　　　　　　　　　　　　　
　　「妳放心好了，他們根本不知道，剛才碰到誰，只會記得妳手上有便當。我在所有人
的記憶裡，是船過水無痕！」電梯門關上時，張君雅搖搖頭。
　　　　　　　　　　　　　　　　　
　　「這樣也不錯啦！人家被整都不知道！」
　　　　　　　　　　　　　
　　「是啊！」張君雅走在苗影柔旁邊，像觀光客，在每個地方摸來摸去。
　　　　　　　　　　　
　　張君雅說的沒錯，每個人都看見他，包括苗影柔部門的同事，姚春月還倒茶給他。只
不過，茶一喝完，姚春月似乎也忘了他的存在，只和苗影柔交代事情，他靠在牆邊，靜靜
聽著辦公室裡吵雜的聲音。
　　　　　　　　　　
　　「好！沒問題，三點以前，我會聯絡好。」雖然苗影柔一直對姚春月點頭，代表有認
真在聽，不過，她總是想著，這位復活沒多久的阿飄，究竟需要她如何協助？
　　　　　　　　　
　　苗影柔回到座位上，正好旁邊的胡筱岑不在，她邀張君雅坐下，開始忙手上的工作。
　　　　　　
　　「妳的桌面很可愛嘛！放了兩個貓耳女僕！」張君雅瞄了苗影柔的電腦螢幕。
　　　　　　
　　「也許該放兩津神像，可以嚇鬼！」說到鬼時，張君雅臉色一變，苗影柔覺得自己大
概失言了。
　　「抱歉！不是說你，你還是人的。」苗影柔又說。
　　「呵！我知道妳要忙，不打擾妳了。」張君雅起身，剛好胡筱岑走進，兩個人還打了
聲招呼，苗影柔又動了起來。
　　　　　　　　　
　　「今天中午，我碰到那個叫小強的，呃……」苗影柔叫住張君雅，但想到胡筱岑在旁
邊，欲言又止。
　　　　　　　　
　　「是的！是他！」張君雅知道苗影柔要問什麼，爽快地說。
　　　　　　　　　
　　老顏挑的對象，還真的是這位，要在一個月內改變他，好像不太容易。更何況，扣掉
今天不算，也只剩二十天了，不曉得張君雅會不會有時間的壓力？
　　　　　　　　　　　　　　　　　　
　　「反正，到了晚上，咱們去跟他哈啦哈啦吧！」張君雅大概猜出苗影柔的想法，反倒
踏著輕快的腳步離開，也許是要她不要太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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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影柔不知道張君雅在接下來的時間內，會跑到那裡去，或飄到那裡去。也許她不用
擔心，因為在這棟大樓要打發時間並不難，在頂樓兩層，有高爾夫練習場、健身房、撞球
間、卡啦OK這些可以讓員工活絡筋骨、舒緩壓力的地方，如果玩出心得，可能會像那位大
名鼎鼎的美國高爾夫選手－老虎五隻，練出精湛的球技。她想，他應該知道這些好康才對
。
　　　　　　　　　　　　　　　　　　　　　　　　　　　　
　　當眼前有堆積如山的工作時，很容易忘了中原標準時間到底是幾點，一直到張君雅的
出現。
　　　　　　　　　　　
　　「要下班了嗎？已經六點半了。」張君雅一手放在苗影柔座位的OA隔板上。
　　　　　　　　　　　　　　
　　「好！」苗影柔看到部門的人，也開始收東西，這就是可以回家的暗示，跟著大家行
動準沒錯。
　　　　　　　　　　　　　　　　
　　「你下午都在這裡嗎？」
　　　　　　　　　　
　　「當然，妳們樓頂的高爾夫球場不錯，我揮了滿多小白球。」如苗影柔預料，張君雅
自己找到了這些好玩的地方。
　　　　　　　　　　
　　離開公司後，苗影柔請張君雅吃飯，地點就是那家「更營養」排骨快餐店。他吃得津
津有味，她感到寬慰。
　　　　　　　　　　　　
　　「等一下要去那裡？」
　　　　　　　　　　　　　　　　　　　　　　　
　　「妳聽過水母公園嗎？」張君雅拿出面紙擦嘴巴。
　　　　　　　　　　　
　　「你是說那個有很多帥哥跑步、彼此有曖昧特殊性關係的公園嗎？」苗影柔根據腦海
的印象說。
　　　　　　　　　　　
　　「是啊！主要是公園的大池塘，養了很多喜歡晨泳的水母，吸引不少帥哥來交朋友。
白白和小何說，小強晚上通常會睡在那裡。如果找到他，我會變成隱藏模式，只有妳可以
看見我、聽見我，然後我說什麼，妳說什麼。妳知道的，如果我想改變他，必須靠我的意
志、思考才行。」一台計程車停在兩人面前，張君雅特地提醒苗影柔。
　　　　　　　　　　　　　　　　　　　　
　　「明白！明白！」苗影柔打開車門，邀張君雅先進。
　　　　　　
　　「請問先生小姐，要去那裡？」計程車司機從後照鏡看兩人。
　　　　　　　　　　　　　　
　　看來，運將也看得見張君雅，不過，下車之後，運將應該會忘了他的存在。
　　　　　　　　　　　　　　
　　「水母公園！謝謝！」張君雅看著後照鏡說。
　
　　「好！」
　　　　　　　
　　司機開得很快，和之前苗影柔碰到的舒馬克有得拼，她瞄著他的營業駕駛執照，名字
也很有趣，叫「藤原跳海」。　
　　　　　　　　　
　　台灣有人姓「藤原」嗎？為什麼要取「跳海」呢？真是讓苗影柔不解。
　　　　　　　　　　　　　
　　張君雅倒是沒注意這個，他只是欣賞外頭的風景。他開了窗戶，讓風灌進，將他的頭
髮吹得像鳥窩。　
　　　　　　　　　　　　　　　　　　　　　
　　「感覺起來，我好像很久沒吹過晚風了，就好像……又重活了一次。」
　　　　　　　　　　　　　　　　　　　　　　　　　　　　　　　　　　　　　　　
　　
　　苗影柔知道張君雅的言外之意，運將臉上沒什麼變化，正專心開車，就算聽到了，也
不會有特別的反應。運將應該不會知道，張君雅說的「重活一次」，真的就在這台車子裡
出現了。
　　　　　　　　　　　　　
　　「每天都是全新的一天，是不是可以看成，每個人又重活了一次呢？」
　　　　　　　　　　　　　　
　　「也許吧！只是次數不同，有人一輩子有機會重活二萬多次，有的人，也許就只有三
十次吧！」苗影柔明白，張君雅指的是他自己。
　　　　　　　　　　　　　　
　　「不過，活得精彩而短暫，不見得就輸給人生蒼白漫長那種的。」
　　　　　　　　　　　　
　　「嗯！有道理！難怪老顏說，妳很適合來幫忙！」張君雅陷入沉默，苗影柔不想打擾
他，讓他繼續享受晚風的吹拂。
　　　　　　　　　　　
　　苗影柔覺得，司機可能開得太快，沒幾分鐘就到了目的地，也許她剛才該提醒，開慢
一點沒關係，時間並不急著揮霍。
　　　　　　　　　　　　　　　　　
　　「不用找了！」張君雅拿出五百元，搶在苗影柔掏皮包之前。
　　　　　　　　　　
　　「謝謝！謝謝！這裡風景好、氣氛佳，可以吸收日月精華、天地正氣，很適合約會唷
！」司機收了五百元，非常開心，不過，他可能誤會兩人。
　　　　　　　　　　　　　　
　　「去找小強吧！」兩人下車後，張君雅說。
　　　　　　　　　　　　　　
　　小強啊！小強！你在那裡呢？苗影柔火速跑入水母公園裡，大聲呼喊。